整个下午,水生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来。
戴春旺在一旁安慰他:“老板说的是气话。他要是真想让你走,干嘛还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听我的,你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好的干你的活。”
水生懒得搭理他,坐在水果行门外,靠着墙,躲在阴影里。看蓝蓝的天空,风淡云清,几朵白云像拉面师傅手中的面团一样,忽而变长,忽而变薄,忽而散开,忽而聚拢,变幻莫测。
阳光透过云朵洒在咸瓜街上,晒得他两脚丫子发烫。脚上面的泥被晒得变成干粉状,用嘴吹口气,兀自飞起来,飘舞几下落在地上,重归泥土。
晚上王鸿盛回来,果然没有再提让水生出去找新工作的事情。
大家默不作声地吃了晚饭,早早地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天早上,王鸿盛像平日一样出去泡盆汤。戴春旺看店铺。只有水生手足无措,不知该干些什么好。
忽然想起来,几个小板凳的凳子腿有些松了,坐上去总是摇晃,春旺老婆为此抱怨过几次:“吃饭的时候一个不少。干活的时候一个没有。等哪天凳子散了架,看你们怎么吃饭!”
水生于是去杂物堆里翻腾,找到一把斧子。再到梧桐树下,寻着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三斧两斧砍下来。用斧子先将树枝的皮削掉,砍为几截,修理成合适的木榫子。拿过小板凳,倒过来扣在地上,将榫子砸进凳子腿的缝隙里,于是变得牢固了。
正干着,店铺里传来戴春旺的喊声:“小顾!出来一下。有人找你。”他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店铺里。
“小顾!小顾!”原来又是滚地龙。
水生眉头一皱,恨不得过去踢他一脚,不耐烦地问:“滚地龙,你又有啥事体?”
滚地龙取出一张牛皮纸,冲水生晃了晃:
“小顾,你看我这张新的乞丐帖怎么样?听我给你唱唱:家乡恶霸!罪恶滔天!占我妻子!夺我家产!打我致残!无钱穿衣!无钱吃饭!各位菩萨!可怜可怜!苍天有眼!一报一还!咋样?是不是比以前的要好一些?”
水生被他逗笑了,随手拿个香瓜,过去送给滚地龙:“我还有事请要做。你到别处玩去吧。”
滚地龙伸手去接香瓜,趁水生俯身下来的当儿,压低嗓门说道:“小顾,你怎么招惹阿福叔啦?”
水生一怔,连忙蹲下身,反问道:“咋啦?”
“一会儿小心玻璃球。”滚地龙哑着嗓子说。
“啥玻璃球?”
滚地龙没有答话,揣起香瓜,滑动木板车,吱呀吱呀地走了。
片刻,街上冷不丁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哨声,接着呼啦一下子,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涌出来一群小叫花子,一个个手拿布袋,鼓鼓囊囊地,不晓得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小叫花子们跑到鸿盛水果行门前站定,足有十几个人,站了两三排。
为首的一个,十四、五岁光景,乱蓬蓬的头发犹如一大团脏毛线,穿一条满是破洞的单裤,上身缠着一条旧毯子,毯子左右剪了两个洞,胳膊从里面伸出来。
小叫花子头喝问一声:“小顾是哪个?”
水生见了这阵势,登时想起小时候在三叉港打架的情形,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气,一个健步跨到门外,指着小叫花子头,说道:
“你是哪个?”
“小爷玻璃球。”
话音未落,玻璃球手上早多了一副弹弓,扬手“嗖”地一弹,往水生的眉心便射。
水生没有提防,慌忙躲闪,怎奈那玻璃弹子速度太快,夹着风呼啸而来,“当”的一声,击中额头,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玻璃球一挥手,向身后的小叫花子们喊一声:“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小叫花子们齐刷刷地解开布袋子,从里面掏出来不知什么东西,噼里啪啦扔进店铺。一股恶臭随之扑面而来,竟然是一坨坨臭粪。
水生直惊得目瞪口呆。
趁他发愣,几个小叫花子冲到近前,臭粪向他脸上扔去,啪啪啪啪啪,臭粪在他脸上炸开了花,眼前一片漆黑,忽地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玻璃球手指抵住嘴唇,打个响亮的呼哨。小叫花子们听到命令,四散奔逃,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左邻右舍店铺的伙计出来站在街上,远远地看热闹,指指点点,但是没人敢走近鸿盛水果行,生怕给自己惹来麻烦。
水生蹲在地上用手抠脸上的粪便。戴春旺一把将他拉回店铺,转身上了门板。春旺老婆过去拉起水生,到院子里用清水帮他把脸洗干净。
三个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