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荡漾开来,笼罩在法式铁床上。
英菊侧着身子歪靠在床头睡着了,手中还握着一件没做完的婴儿衣服。
他轻手轻脚地过去,将小衣服拿开,又把床上的装针头线脑的小筐放在床头柜子上,然后去拉灭了电灯,黑暗中脱了衣服和鞋,**上床,躺在英菊身旁。
水生做了一宿噩梦,昏昏沉沉一觉醒来,伸手去摸英菊,已经空了,连忙起床穿了衣服,下楼去厅堂找她。
英菊正坐在法式沙发上等他起床,见他下来,忙朝着厨房喊道:“虞妈,顾先生起床了,快给他准备早饭。”
水生本来憋了一肚子话要对她讲,现在见了英菊,却是一句话都没有了,而且不敢面对她,只想溜走,于是说道:“不忙吃早饭。我要先去星火那边看看。”
英菊说道:“星火和小桃早就吃了饭,一起去四明公所办事了。”
水生道:“那我去滚地龙他们那边看看。”
英菊说道:“他们刚过来吃了饭。现在都出去办事了。”
水生没办法,只好一屁股在八仙桌旁坐下。虞妈端来馄饨和油条放在八仙桌上。水生赶紧低下头去,好像很饿的样子只顾吃馄饨,看也不看英菊。
英菊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挪地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说道:“还有油条呢,趁热,脆脆的好吃。”
水生只得将头抬起来,伸手去盘子里拿油条,目光刚好和英菊对了一下,触了电似的,慌忙躲开了,拿起油条咬一口,又把头低下去。
英菊忽然问道:“你昨日去老头子那里做什么?半夜才回来?”
他以前出去,无论多晚回来,英菊从来不问一个字,今日这是怎么啦?莫不是昨夜说了什么梦话,被她听了去?水生一阵心惊胆战,几乎要把头埋进碗里面去,敷衍道:
“那什么,天虹舞台下礼拜天开演,老头子让我多找些人去捧场。就这事,没别的。”
“下礼拜天要去看戏?好呀!我也要去!”
你大着肚子看什么戏?水生心里咯噔一下,愈发觉得女人知道了什么,搪塞道:“那什么,天虹舞台的工期都拖了快两个月了,谁知道下礼拜天能不能完工?这戏演得成演不成还难说呢。”
“反正我要去看嘛!要演哪几出戏?你们昨日说了没有?”
水生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用手背擦了擦,说了句:“这馄饨汤好热。”抓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答道:“唔呐吸袄的呐吸出吸唔吸。”
“你说啥?我听不清楚,都有啥戏?”英菊追问道。
水生又咬了一大口油条,答道:“唔呐吸袄的呐吸出吸唔吸。”
“听不清楚。等你吃完了再讲吧。”英菊道。
水生狼吞虎咽地吃了油条,站起身来,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要马上去办。看戏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不等话音落地,早已闪身出了屋子,一溜烟地去了。
来到弄堂里,一步跨上黄包车,对滚地龙道:“有急事要出去,快走!”
滚地龙正在擦车,慌忙丢了抹布,拉起车就往外跑,一口气出了弄堂,穿过过街楼,跑到高乃依路上,这才缓口气,回头问道:“水生哥,咱们去哪里啊?”
“那什么,去一树桂花馆。”水生胡乱地答道。
滚地龙拉车一路小跑,不多时到了。水生要他远远地停下,自己坐在车上,摘下礼帽遮住脸,让他进去看看花四宝在不在。滚地龙去了一遭,回来说花四宝不在,据大茶壶讲一大早就陪师娘去天虹舞台了。
水生于是要滚地龙把车拉到门口停下,下车径自进去,直奔二楼,来到香竹门口,敲门道:
“香竹先生,我是水生,来看看你病好了没有。”
门立刻就打开了,香竹的鹅蛋脸从门后露出来,朝着他莞尔一笑:“水生哥!快请进。”
香竹引水生走进厅堂,请他坐在长条沙发上,沏了杯茶摆在他面前,说道:“水生哥,你昨日走得那么急,连茶都没喝一口。”
水生见她精神焕发,全无一点儿病态,问道:“香竹先生,你的病全好了?”
“嗯!全好了!谢谢水生哥。”香竹答道。
水生不由得啧啧称奇:“我说啥来着?张医生果然医术高明,只看了一次就好了!”
香竹撇了撇嘴:“你快别提那个张医生了!”
“咋啦?”
“他一来就拿个小圆铁饼在人家胸口上听来听去好半天,问了没几句话,不分青红皂白就从药箱里掏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