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和星火把张约翰和医生护士一直送到弄堂口,然后要弟兄们各自休息。他拉着星火去家里喝酒。
星火道:“我早备下了几坛女儿红,去我那里喝。”
二人于是重回星火家。
星火从厨房搬出酒来,摆在八仙桌上,与水生面对面坐定。
他斟了两碗酒,将一碗酒递给水生,说道:“水生,今天我生日,咱们先干了这碗酒。”
水生纳闷道:“今天是你儿子生日啊。咋变成了你生日了?”
星火解释道:“当然是我生日了!你想啊,在今天以前,我只是星火,不是爹。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爹了。我是第一天当爹,所以今天是我的生日。”
水生哈哈大笑:“照你这么说,那今天也是我生日了。”
“不算!你不能算!”星火摇头道,“你早就当爹了。从正始出生那天起你就当爹了。所以不能算成今日!”
“你别跟我提正始!他在我太太那儿养着,几时叫过我一句爹?他不算是我儿子。孝龙才算我儿子,所以今天才是我当爹的生日!”
“孝龙也不能算!你早说好了的,要他给滚地龙当儿子。”
“丢他娘!老子生了两个儿子都当不成爹!这世上还有天理没有?”水生笑着骂了一句,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酒来,一仰脖喝干了,“不慌!英菊肚子里的也快生了,那时候总轮上我当爹了吧?”
“瞧!一句玩笑引出你这么多话来。好了,就当我说错话了。自罚一碗。”星火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我跟你讲,正始是你的儿子,无论在哪里养着都是你儿子,你是他爹,这个能变得了么?喝酒。”
两个人又干了一碗。
星火再次把酒斟满,说道:“水生,我仗着这碗酒再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本来不关我的事,是英菊非要让我跟你讲的,所以我就鹦鹉学舌给你听。她说你现在是个当爹的,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性子乱来了……”
“我咋由着性子乱来了?”
“还用我说么?你明明家里的小老婆要生孩子了,你却根本不当回事,整日和一树桂花馆的那个风流婆姨纠缠在一处,面也不露一个……”
水生嘬着牙花子纳闷道:“星火,我就不明白,英菊咋会晓得我在花四宝那里呢?”
“哎呀!还不是你那个说书先生跟她讲的。”
“香竹?!你说香竹告诉她的?可是香竹为什么要跟英菊讲这个事情呢?”
“老天爷!这我哪知道?你的大小老婆一大堆,唧唧喳喳的,我哪里明白她们之间的事情?!反正英菊是晓得了。她让韩上云派人去寻你。那些人怎么敢去一树桂花馆惹你不开心呢?回来就说寻不见。急得你那些大小老婆们乱成一锅粥。实在没辙了,英菊才央求我去找你。结果我去了却扑了个空,原来你自己跑回来了。总算还有那么点当爹的样子,想来英菊也不会再恼你了。”
水生默默无语,端起碗来,喝了一回闷酒。
星火也闷着声陪他喝了一碗。
水生欠身端起酒坛,给二人满上。他们闷着头干了。再满上,又干了。
不一会儿,两个闷葫芦似的男人便把一坛酒喝完了。
“我饿了,”水生道,“要吃点东西再喝。”
“想吃东西好办。我这里是铁打的厨房,流水的肉酱面。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弄两碗肉酱面咱们吃。”
星火起身去了厨房,不多时做好了肉酱面,装进两个青瓷大碗里,端出来放在桌子上,又端来一坛酒。
“咱们先吃面,吃完了接着喝。”
肉酱面向上蒸腾的热气仿佛雾一般把两个人的头罩住了,那股特殊而熟悉的香味让他们一下子想起以前的日子。二人相视一望,谁也没说什么。各自用筷子在碗里面搅和一阵,捧起大碗来,遮住了半张脸,地动山摇地吃光了。
接着喝酒。满上,干了。干了,满上。顷刻间又喝光了一坛酒。
两个人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沉,脖子变得越来越软,被脑袋压得弯了,晃动几下,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我可能喝醉了。”星火道。
“我没醉。还能喝。只是没酒了。”水生道。
“厨房里有。你自己去拿吧。”
“嗯。我的腿不晓得跑哪里去了。等它们跑回来,我才能站起来去拿酒。”
“嗯。我的腿倒是在呢,只是不听使唤了。咱们一起等着吧。”
“嗯。”
“嗯。”
“水生,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我们被瘦蟑螂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