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耀宗睡了个懒觉,快到中午才起床。
昨天他和浅池麻二与森池田在司令部为了欢迎庆典的事情忙乎了大半宿,再加上喝了很多清酒,头疼欲裂,一晚上都没睡好。
起床之后还感觉迷迷瞪瞪的,一睁眼天花板乱转,赶紧闭上了。过了一会儿再睁开,天花板不转了,但是看什么东西都有重影。连忙睁一眼闭一眼,这回重影到没有了,但是闭上的那只眼睛仿佛变成了玻璃球,就像岗村一郎的玻璃球眼珠,滴溜乱转。
傅耀宗使劲捂住眼睛,这才不转了。他想,中国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管他呢。我的两个眼睛都在跳,既有财又有灾。就像哲学家木桩子常说的那样,既然危险与希望共存,那就别瞎琢磨了,想也没用,爱谁谁吧。
他索性把两只眼睛都捂住,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把欢迎庆典的事情再想一遍:
三个授勋军官早晨八点乘坐火车从南京出发,下午两点抵达上海站。呦西!
从时间来讲,他们现在已经在火车上了。最好半路上就能有八路军和新四军刺客把他们都杀了,或者发生意外事故,火车出轨、火车爆炸、火车着大火什么的。反正如果他们在路上就死啦死啦的有了,那就谢天谢地,没我们的事了。呦西!
可是,如果他们半路上没死,一路平安,下午两点抵达上海站,那就是我们的事了,一定不能让他们死在上海。呦西!
火车站的安全保障,已经让森池田带一队宪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加防守。另外,又叫三个野蛮人带着特务在火车站周围设下层层哨卡,如果发现行迹可疑的人一律抓捕,不管青红皂白,统统关押到明天再放。呦西!
这些措施应该能确保万无一失了。等三个授勋军官坐汽车回到驻沪司令部。那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这里重兵防守、固若金汤,碉堡里架着重机枪。别说区区几个刺客,就算是大队人马前来攻打,也绝不会放一个活的进来。呦西!
到时候把三个授勋军官请到会议室,先喝几杯清酒接风洗尘。事先在酒里面下药,让他们喝完就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早地送去码头,坐船回日本,完事大吉。呦西!
这个安全计划应该是无懈可击、万无一失的。呦西!
想到这里,傅耀宗精神振作起来,松开双手,忽地睁开眼睛,四下望望,突然一下子,看什么都没有重影了。这是个好兆头。他的心情随之大好。从床上一跃而起,去盥洗室刷牙洗脸,换好燕尾礼服。叫来门口守卫的宪兵,吩咐道:“去叫李大厨给我做一条西湖醋鱼吃。然后我去火车站接客人。”
他拿起书桌上的一张日文报纸,迈着四方步,优哉游哉地去了餐厅。
他在餐桌前坐下,叫仆人给他泡一壶冻顶乌龙茶。一边喝茶,一边摊开那张报纸来看。这张日文报纸早就报道了三个军官回日本授勋的新闻,同时刊登了三个军官的照片。
那个身材矮小却骑着高头大马的是田中军吉大尉,他是第一个攻进南京城的军官。那个三角眼留着络腮胡子的、正在抽烟的是野田毅少尉。那个长脸白净面皮的、正在挥舞东洋刀的是向井敏明少尉。后面这两个便是赫赫有名的“百人斩”砍中国人头比赛的军官了。
傅耀宗已经叫宪兵小队长按照这三张照片的军官模样,在宪兵中按图索驹,挑三个长相差不多的宪兵,做替身参加大世界的欢迎庆典活动。反正中国人看日本人都长得差不多,用三个宪兵足能以假乱真。如果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刺客来了,即便杀了他们也无妨,因为真军官正躺在司令部睡大觉呢。
更何况,大世界外面有二十几个宪兵呢,长枪、短枪,还有机枪,双方大战一场,击毙几个八路军和新四军刺客轻而易举。如果运气好的话,当场活捉一两个刺客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样的话,上海驻沪日军可就出了风头了。派遣军总部传令嘉奖下来,我们都回日本接受天皇授勋,那该有多么荣光?
傅耀宗越想越高兴,昨天晚上的劳累、睡觉时的噩梦、起床时的天花板乱转、眼皮乱跳,所有烦恼一扫而光。
这时候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就像哲学家木桩子常说的那样,人逢喜事肚皮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正想叫守卫宪兵去问问厨房,饭菜做好了没有?
忽然门吱扭一响,李大厨穿着雪白的制服,单手托着一个盘子,送菜进来了。
李大厨恭敬地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朝着傅耀宗鞠躬,谦卑地说道:“傅市长久等。西湖醋鱼。请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