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会知道这些事,她只晓得,他是个陌生人、无故闯入凌家,非奸即盗,而她为了守护凌家,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也要奋起与贼人一搏。
可他绝不愿给她留下坏印象。
“夫人莫紧张,小生凌端——”
话到一半,她手中的剪子哐啷落了地。
“端儿……”她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点虚弱的声音。
“娘……”血脉天性,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凌端哪里还坚持得住什么李巧娘不走、绝不返家的誓言,几大步冲上前去,正想绕过那小娘子以便探望娘亲,谁知她身手更快地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就像一尊美丽却无神魂的雕像。
凌端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在街上,她如凤凰浴火般耀眼,初入门,她虽对他深怀戒心,却一身灵气,怎么如今……
那些让他心动的刚烈呢?全消失了?她变成一个只有美貌、毫无生气的瓷娃娃。
他并不欣赏瓷娃娃,无论“她”多美丽都一样。
他的视线不再落到她身上,转向床上,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家门了,床上这病骨支离、满头白发的妇人真是他那年近半百依然风韵犹存的娘吗?
“端儿,你……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凌母颤抖的手伸向凌端。
凌端也是浑身颤抖,眼眶热如火烧,伸手握住那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
“娘,你……”原来爹说的是真的,原来娘不是不回信,是根本无法回信了。他悔不当初,双膝一屈,跪落地面。“端儿不孝,不知道娘……”明知父母在、不远游的啊!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他真是白读了!
“没事、没事。”做爹娘的,谁不心疼子女,尤其凌端还是凌家独子,凌母的心头肉,平时捧在手心都怕他化了,哪里舍得他跪?“先起来,你爹要知道你回来,一定很开心。”
“娘,你怎么会……”凌端顺势起身,同时扶着凌母,让她在床上躺好。
“人年纪大了,难免病痛,放心,娘没事的。”凌母宽慰道。
好端端一个人,一个月内仿佛苍老了十余岁,怎么可能没事?但娘亲不说,凌端也不好追问,只拣了一些书院趣事说予凌母听,哄得她笑声连连,紧锁多日的眉头也终于松解开来,添了一些生气和活力。
中午,凌端又陪娘亲用饭,其间,那小娘子先回房将自己收拾了一遍,换上整齐衣装后,又过来服侍凌母吃饭。
凌端陪了娘亲大半天,直到娘亲哈欠连连,他安排她睡下,并招呼小娘子一起出去。
他虽不知她是谁,但看她对凌家的熟悉,必然不是外人,对凌家的事该有一定的了解,他有很多疑惑在心,正欲寻人解答,便选她了。
两人来到枯败的桃花林中,凌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至今仍无法相信这美丽而无生气的女子是在街上让他欣赏的人儿。
“小生凌端,请教夫人芳名。”
“妾身李巧娘,见过相公。”她礼数周全,温婉可人,几乎没有缺点,几乎——唯一的问题是,她竟然就是那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妻。
凌端如遭雷击,彻底呆住。老天爷不至于这样要他吧?他生平头一回对一名女子产生钦敬之心,但对方竟是他看不起的李巧娘?
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他绝对不会对李巧娘一见倾心的……可眼前的情况又怎么说?
凌端突然觉得头胀得有十倍那么大了。
第3章(1)
“你是李巧娘?那个李巧娘……”因为过于惊讶,凌端有些语无伦次,重复的话问了好多遍。
这若换成他人,只怕早已甩头走人,待他冷静过后,再谈其他。
亏得李巧娘性子好,无论他问什么,她必答,其间没有半丝不耐。
小半个时辰过去后,凌端终于确定一件残忍的事实——他的“一见倾心”已如清晨的露珠,随着朝阳的升起而消失了。
如今在他眼前的是他那没个性、死抱着闺训不放,他最最受不了的娘子——李巧娘。
老天爷……凌端无语问苍天。他宁可独身一辈子,也不想要这样一个“听话”的娘子啊!今儿个一入城就碰见她,莫不是老天爷在告诉他,他与她之间的红线是钢浇铁铸的,今生今世都休想断开?
他在心里叹了好长一口气,又费了一番功夫,才压下心里翻涌而出的不甘。
“李姑娘可知我家是出了什么事,怎会……残败至此?”
他一声“姑娘”,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