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誊写抄录一份,如果考卷里有错别字,他们也照写不误并标识圈注出来,他们就是一个个人肉复印机。这个程序是为让阅卷考官无法通过书法笔迹判断出自己批阅的考卷是属于哪个地方的学子甚至哪个学子的。誊录所后是对读所,里面也有一批职业的文吏,他们的工作是把考卷原版和誊写抄录下来的副本进行逐字逐字的校对、检查,防止出现差误。
对读所后是掌卷所,被送到这里的考卷会被统一编号,分为八份,接下来被送去专门阅卷的后帘院,两位主考官和六位同考官已经在此等待着了,他们通过随机抽签的方式决定哪个人批阅哪份考卷,现场除了他们,还有一干监视官,这些监视官通常都是从京城过来的、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锦衣卫,他们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杀气腾腾、虎视眈眈地死死盯着阅卷的考官们,一旦考官们有人交头接耳或是互相挤眉弄眼,他们有权将此人当场塞进囚车。
在锦衣卫们的“死亡凝视”下,考官们无不如履薄冰、毛骨悚然,不敢多想,把全部身心投入阅卷工作中从而忽略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一尊尊浑身煞气的凶神。
与此同时,贡院大门外人声鼎沸,一队队考生鱼贯而出,几乎个个两腿发软,不都是因为自我感觉考砸了所以摇摇欲坠,更多的是因为耗尽了精力体力所以没力气走路了,现场犹如夏华先前经历的院试结束后的放大版,有人脸色变幻不定、魂不守舍、对旁人呼喊充耳不闻,有人脸色惨白、表情呆滞、眼神空洞,有人失魂落魄、摇摇晃晃,一出来就倒地晕了过去或瘫倒在地,有人泪流满面或嚎啕大哭…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考后反应都有,令人感慨。
在约定好的地方,夏华见到了个个等得望眼欲穿、心急如焚、惶恐不安的赵炎、赵海、绣春等人,还有先后走出考场的卢泰、杨江、刘时俊、胡世赏、喻思恂、秦民屏、于悦等人,个个都跟夏华一样满脸憔悴、浑身疲惫、不修边幅,头发衣服乱蓬蓬、油腻腻,浑身弥漫着汗酸臭味。
“怎么样?”夏华首先开口。
卢泰、杨江等人与夏华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周围人多耳目多,他们不能把话说细。
“我爹参加过抗倭战争,又是台州卫指挥使,让我从小耳濡目染,写关于兵法国战的东西,我当然不会写不出来。”杨江低声道。
“我爹是一方土司,西南地区局势复杂、暗流涌动,地方土司们个个手握兵权,对此,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自然也能写出一些硬货来。”卢泰咧嘴一笑。
“我虽然走的是科举路,但我自小就对兵法韬略颇感兴趣且时常研究。”刘时俊道,“第一场的考题正好让我发挥所长。”
秦民屏笑道:“我那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整天练武研究兵法的,我当然也被熏染得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胡世赏有点羡慕地看着卢泰、杨江、刘时俊、秦民屏:“我没你们的福气,但因为做了不少准备,所以也不至于挤不出东西来。总而言之,谢谢你了,公玉兄,要不是你,我这次就更不行了。”
喻思恂和于悦都表示他们跟胡世赏一样。
夏华听出了卢泰、杨江等人话语里的含义,他笑了笑:“明天就要考第二场了并且又是连考三天,没时间聊天了,我们赶紧回去好好地休息吧!”
众人一起点头,虽然对彼此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根本没那个时间。
回到客栈后,绣春等人已经给夏华准备好了洗澡水和干净衣服,在脱光跳进浴桶里后,夏华想到了什么,呼唤在门外的赵炎:“赵兄。”
“公子有何吩咐?”赵炎推门而入。
夏华看着赵炎,缓缓地道:“那件事…卢武确定吗?”
赵炎的神色变得冷峻起来,点了点头。
“去把小海叫来。”夏华又道。
很快,赵海赶了过来。
夏华看着赵海:“小海,来,我们一起回忆一下…”
听完赵海的回答,夏华脸上闪过一丝冷冷的寒意:“我本想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暗算我,好,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示意赵炎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吩咐几句,最后问道,“能做到吗?”
赵炎露出一个果决和自信的表情:“没问题,就算赶不上第二场,也肯定能赶上第三场。”
“好,外面满街都是官差军士,注意安全。”夏华说完,头一歪,已经倚着桶壁睡着了。
次日凌晨三四点,夏华舒舒服服地从床上被叫醒,在打哈欠伸懒腰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我昨晚是在浴桶里睡着的,谁把我弄到床上的?
给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