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半天的皮,夏华勉强跟冯商人五人达成协定,先一次性归还他们从新安市舶司进货的钱,赔偿的钱在接下来十日内分批支付完毕。
等冯商人五人志得意满、大摇大摆地出门离开后,夏华原本的激动、悲愤、无奈、痛苦、急躁等神情全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蔑的嘲讽和戏谑。
“公子,”赵炎走上来,“您刚才这是…”
夏华拿起冯商人五人立下的墨迹尚未干的字据轻轻地吹了吹:“我刚才像不像一个毫无城府、被人一刺激就沉不住气、陷入困局手足无措的毛头小子?”
赵炎点头:“像,像极了,我都真以为您被这帮奸商逼到悬崖边上彻底地没辙了。”
夏华呵呵一笑:“我的演技不错吧?我要是不这么演戏,他们怎么会放下对我的提防心、认定我已经任凭他们宰割、在麻痹大意中立下这份字据呢?”
赵炎明白了,他哈哈笑道:“公子,他们会为轻视您而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夏华小心地收好这份价值一百万两…应该是二百五十万两的字据,郑重地吩咐赵炎:“我还能再拖延十天,时间已经不多了,快!”
赵炎肃然正色道:“明白!”
十天时间转眼即逝,很多人都觉得这十天过得太慢了,让他们感到度日如年、急不可耐,因为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新安市舶司在损失了一大笔周转资金后如何举步维艰、山穷水尽继而弹冠相庆,也有人觉得这十天过得太快了,比如夏华,他需要拖延越多越好的时间,筹集来的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就是用来继续拖延时间的。
“这可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呀!”夏华感慨,“为了拖延时间,花掉这么多银子!”
十天后的下午,夏华按照双方协定对冯商人五人交付最后一笔赔款。市舶司的会客厅里,看着趾高气昂而来的冯商人五人,夏华大马金刀地坐着,脸上似笑非笑,嘴角微微地上翘着。
“夏大人,最后一笔赔偿的银子呢?冯商人五人宾至如归地大喇喇而坐。
夏华咧嘴一笑,他不紧不慢地取出冯商人五人在十天前立下的字据:“诸位,你们口口声声做生意要根据契据来,那么,对你们立下的这份字据,你们不会不认账吧?”
“当然!”冯商人傲然道,“做生意,就是要一诺千金!”
“非常好!”夏华收起字据,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好了,本官装孙子已经装得够久的了,不跟你们玩了,摊牌的时候已经到了。来呀,带进来!”
听到夏华的呼唤,在外面候着的赵炎立刻揪着一个被反绑双手的人步入客厅,那人灰头土脸、鼻青脸肿,身上衣服和头上头巾一看就不是华夏人。
一见那人,冯商人五人齐齐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起,就像看到前来索命的无常一样,个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们难以置信、如梦如幻地看着那人,眼神里射出惊恐万状的目光,同时浑身肥肉一起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冷汗从后脑勺一路流进了屁股-沟里。
“认识吧?”夏华笑眯眯地道,“马默德,把泡过海水的波斯地毯鱼目混珠地卖给新安市舶司的波斯奸商,你们的老熟人,昨晚刚回大明港。”
冯商人五人的脑子里一起炸开一个惊雷,他们魂不附体、噤若寒蝉,冯商人竭力地稳住心神,咬牙道:“夏大人此言差矣!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波斯人!”
“是吗?”夏华一脸惊奇,他从怀里取出一份封皮上既有汉字又有波斯文的信函,故意晃了晃,“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呢?你们的名字可都在上面哟!”
坏人和坏人合伙做坏事,必然会写下纸面合约之类的东西,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是坏人,为了利益而狼狈为奸,即便合伙,也注定会各怀鬼胎、互不信任,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坏人甲不会完全信任坏人乙,他会担心坏人乙出尔反尔、出卖自己,坏人乙也不会完全信任坏人甲,他也会担心坏人甲出尔反尔、出卖自己,怎么办呢?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双方写个纸面上的东西,一式二份,一人一份作为彼此拿捏住对方的把柄,从而防止对方会中途反水。
冯商人五人和马默德就是这样,况且,他们都是商人,本就精于算计,最擅长见风使舵、明哲保身,他们的这场“秘密合作”虽然对双方都有好处,但双方都猜忌彼此,都担心对方会在有利可图时对自己来个黑吃黑或在见势不妙时把自己甩出去当替死鬼,所以,夏华断定他们之间是有纸面合约之类的东西的。
纸面和约是物证,马默德本人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
冯商人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