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军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其中好几支还跟夏华暗通款曲,比如小西行长,比如岛津义弘。夏华刚才让赵炎和沈惟敬审问俘虏,就是想知道围追堵截他的这些倭军里有没有“熟人”,有熟人,就好办事了。如果围追堵截夏华的倭军是加藤清正、福岛正则等人,那夏华就真的毫无生机、必死无疑,然而,上天在给夏华关上大门时给他开了一扇窗户:这些倭军里有个他的“熟人”,便是岛津义弘。
沈惟敬等人并不知道夏华已通过李旦、许仪后在暗中跟岛津家达成密约的内幕,所以才对夏华的这个“请求获得岛津义弘庇护”建议感到匪夷所思。
可是,夏华并无绝对把握岛津义弘在这个关键时候会站在他这边,说到底,人心难测,夏华算计丰臣秀次,结果一败涂地,还让自己陷入了近乎必死的绝境。
“死马当活马医吧!”夏华轻叹道,“如果我命不该绝,岛津义弘就会出手救我,如果我真的在劫难逃,那也只能认命了!”
当夏华陷入忐忑不安的幽思中时,沈惟敬已策马奔到了岛津义弘部,看见倭军队列时,他立刻操着纯熟流利的倭语大喊道:“自己人!自己人!我要见岛津义弘将军!有急事报告!”
很快,沈惟敬被带到了岛津义弘跟前。
“你是谁?”岛津义弘狐疑地看着沈惟敬。
沈惟敬看了看四周:“将军可否屏退左右?”
岛津义弘迟疑一下,摆摆手,除了一名汉语翻译,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我是夏大人的部属。”沈惟敬知道时间刻不容缓,所以单刀直入,“岛津将军,你很清楚你的部队在干什么,请问,你莫非真想对夏大人不利吗?”
岛津义弘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沈惟敬干脆利索地道:“夏大人让我告诉将军,岛津家如果想灭亡、不想昌盛延续的话,那就尽管对他见死不救或落井下石,否则,将军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岛津义弘脑子里掀起了阵阵波澜,他沉吟一下,回答道:“请足下让我思考一下。”
沈惟敬点点头:“时间紧急,还请将军速速下定决心。”
沈惟敬暂退后,岛津义弘在军帐里来回踱着步子,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
“主公,岛津家的未来就在您现在的一念之间呀!”那个汉语翻译语气幽微地道。
岛津义弘看向对方:“光禹君有何高见?”
这个被岛津义弘称为“光禹君”的男子名叫郭建演,也叫郭国-安,正是许仪后的秘密战友。郭建演本是山西人,多年前流落倭国并加入岛津家的萨摩军,还成为萨摩军里的一名下级军官、参谋,他在许仪后搜集倭国军事情报期间帮了非常大的忙。郭建演倭名汾阳光禹,所以岛津义弘称他“光禹君”。
面对岛津义弘问询,郭建演正色道:“俗话说患难见真情,雪中送炭万般好过锦上添花,夏大人如今陷入危境,岛津家若对其施以援手,夏大人日后岂能不好好地报答岛津家?九州地方还有小西行长、宗义智、松浦镇信等竞争对手,岛津家如果只跟夏大人进行一般的合作,以后估计也只能多分一二个国,但岛津家如果对夏大人有救命之恩,以后起码半个九州都是岛津家的!主公,这是天赐良机啊!反之,假如您真的执行丰臣秀次的命令,杀害了夏大人,那岛津家以后仍然会被丰臣家控制,最危险的是,万一夏大人逃出生天,而您在此战中对他见死不救或落井下石,岛津家以后麻烦可就大了!主公,时至今日,您不会还对丰臣家有所幻想吧?这场战争,丰臣家必败!”
“说的对,说的对啊!”岛津义弘喃喃道,“我不能左右摇摆,既然选择跟夏大人合作,就必须一条路走到底!快!快去通知夏大人,请他来我军中避难!”
小半个小时后,夏华接到了沈惟敬的报告:岛津义弘请他前去岛津军中避难。
“去倭军里避难?”秦良玉错愕不已,“夫君,您可要考虑清楚呀!我们现在只剩五百不到人马,万一那个岛津义弘玩弄请君入瓮的诡计,我们到了他军中后遭到伏击,那就完了!”
夏华沉声道:“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们现在别无选择!不去岛津军中,那我们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