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刚听到脚步声,跟自己赌了把。”
“我在加班。”我说。
“哦,加班……活儿会很多吗?”他轻声揶揄。我就喜欢听他小小的嘲弄。
“很忙,欣欣向荣。”
他笑了,我却听出了苦涩。
“也许几天后就要倒闭。”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2)
“不会的。”
“为什么?”
“我相信你。你回来,就好办了。会没事的。”
“……”
我觉得我可能说错话了。犹豫了下,吞吐起来,“没事了吧,我要干活了。”
“……你过来吧,我想我可能发烧了。”他咔嚓挂了电话。
我猛地站起来,跑出去时,脑袋撞到了廊柱,“哐啷”一下,给我最初的疼痛。
孟昀的办公室是一个大套间,外头是办公室,里间是卧室,还有一个内置的洗手间,可以洗澡。他因为常年加班,所以大多时候,以办公室为家。
门没锁,我推门进去。孟昀穿着睡衣躺卧床上。经过这几天的摧残,他憔悴不少,颧骨突出,眼眶深陷,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但他脸上有清明的笑,那笑把我揉皱的心抚慰下来。
“量过体温了吗?”我问。
他摇摇头。还是笑笑地望着我。可能因为在病中,目中有平常难见的柔软。
我上去搭他的额,触手滚烫。“肯定发烧了。有存药吗?”
“没有。”他干脆地说。手轻轻搭在我腰上。我有阵子没法动弹,就把目光转移。
安静了一会儿,我说:“还是要吃药。”
“好,听你的。”
“呀,你有白头发了。”我发出诧异的声响。
“早就有了。”
“可是以前不明显。现在很多。”
“有多多?”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3)
我拨拉着他的头发,指给他看。有的是整块的,比如两鬓,就画一个圈,有的是隐藏在里头的,就一根根拨给他感觉。
“真的是老了啊。”他感叹着。
“可是我觉得有点白发才有风度。沉稳与淡定要靠岁月沉淀。”我面上发热,虽然我就是那么想的,但还是觉得说得露骨,连忙掩饰道,“我去给你买药。”
“别着急。你就坐这边。”他指指床沿,“你刚刚弄我的头发让我很舒服,就像小时候,母亲烧了热水给我洗头。真累啊,好像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你给我随便讲点什么。”
“不如我再给你按摩下头皮?”
他点点头,抬起眼,突然说,“你怎么了?脸上--”
我怎么了?我摸了摸,才知道是何平老婆的抓伤还在,我居然给忘了。
就笑起来,说,“被人误会成小三,挨打了。”把先前之事告诉他。
他目中的光跳荡了下,变得严峻。我忽然也觉得不自在起来。我今天刚见过他老婆,现在待在他卧室,他老婆要知道了恐怕也会将我误会成小三。但是我想,我对孟昀是纯洁的,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我只是尊敬他,怜惜他,就想尽我所能帮帮他。
我心安了些,手指犁过他的头发,回想着按摩师的手势,尽量地模仿着。
我感觉手下的身体正在慢慢松弛。他闭着眼含混地说:“我在累极的时候,总爱做一个梦。我开着车好像要去某个地方,但我眼皮不停地耷拉,一点都开不动车。我竭力抗争着,还是睡过去了。但是车却没停下,一直一直在往前走,不晓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惊恐,我知道必定是有个我最信赖的人在帮我开。我安心地睡,直到醒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微地打起鼾来,是睡过去了。
我给他盖上被子,在床前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然后出去买药。
我心里一片惘然,不晓得该怎么办?我只是不停告诫自己,一定不要,一定不要……至于不要什么,也并不很清楚。但是一样东西如果要用力去压制,那东西必然已经到了心里。
待我拿药回去的时候,孟昀已经醒了。
第四章 谁看到谁的悲伤无望(4)
打过盹后,他一脸的神清气爽。“帮我把那一摞文件拿过来。” 他是那种只要一点精力就要工作的人。
“孟总,我可以请求你爱惜自己的身体吗?”我严肃地看着他。
他跟我眼神无声地交汇 了下,脸上闪过一抹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