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病房里,任栩又一次于噩梦中惊醒,心悸久久不能平息。他捂着胸口,丝毫不顾额头上的薄汗,第一时间转眸看向旁边的病床。还好,他的安安还在。他最近总会做噩梦,梦见安安不在了。昨天的时候,沈沛安醒过一次,但醒来之后双目无神,没有丝毫意识,医生又给沈沛安的脑部做了一个全面检查,有一些迹象表明,沈沛安的记忆有可能在复苏。也就是说,安安有可能会想起所有,想起自己是谁,想起林彦舟,想起自己曾经经受的那么多伤痛……任栩怕了,他怕安安醒来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甚至在一次次噩梦里,他梦见安安又自杀了。“我只想让你活着……”他摸摸沈沛安冰凉的白发,无助地祈求着。“活得快乐一点,简单一点,为什么就这么难呢……”他俯下身,滚烫的泪滴不小心滴落在沈沛安的侧颊,随即轻柔地吻了吻沈沛安的眉眼,与他额头相抵。“如果死亡是解脱,那么…至少让我陪着你一起……”他还梦见自己被丢下了,被孤独地丢在人世间,苦苦等了三十七年。他好害怕,那个梦就是一个预兆。梦里的他为什么苦苦等了三十七年呢,因为安安是去找林彦舟的,他没资格陪着,直到安安在皑皑白雪的冬天,化作一只蝴蝶来接他,他才敢跟着安安走。他不敢再惹安安生气了,一点儿都不敢了。……一切推断都没有错,沈沛安真的恢复了记忆。为了防止梦里的意外真的发生,病房里有任栩寸步不离地守着,病房外,三个保镖24小时站岗,连病房的窗户都被做了防护措施,排除了一切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因素。沈沛安已经麻木了。他死不了,就只能麻木地活着。临近除夕,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想回家。”他想回他和林彦舟的小家,但任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想让任栩踏足他和林彦舟曾经幸福生活过的地方。所以他回了西湖边上那套别墅。别墅里有张叔,还有刘姨,还有任栩无微不至的关照,但他像是一个被抽干情感的木偶,什么都感受不到。除夕夜,这样一个喜气欢乐的日子,刘姨和张叔想方设法逗他开心,他依旧麻木得像具行尸走肉。他想,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死不掉。活不了。但好在,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丝丝契机。大年初三那天,他说了第二句话。“我想喝点酒。”任栩心如刀绞,没有答应,而是让刘姨去准备了饮料。“我说我想喝酒!!”沈沛安说了第三句话,脸上第一次有了强势和怒意。“好好好……”刘姨疼他,哄着说:“我去准备……”“你不能喝酒。”任栩红着眼眶,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拆穿他:“我知道你拿了张叔的感冒药,悄悄喝了头孢胶囊。” 刘姨大惊失色:“小安安,你……”沈沛安惨淡地笑起来:“对,我早就不想活了。”任栩看得太紧,他连死都办不到。虽然明知事实就是这样,但亲耳听到沈沛安说出这样的话,任栩还是心痛到无法呼吸。“刘姨姨,你要真的疼爱我,你就去拿瓶酒来给我喝,死在自己家里,也是我唯一值得开心的事了。”刘姨哭了出来:“小安安……”“别这样……”任栩握住他冰冷的手,眼神略微躲闪,竟生出了怯弱的心思,实在不敢去看沈沛安那双视死如归的眼睛。倏地,他想通了一些东西,温柔地劝说着:“双硫仑样反应会让你很痛苦,就算你想解脱,也不要用这种这么折磨自己的方式。”沈沛安闭上眼睛,不说话了。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活着就是在受折磨,可惜任栩不懂,非要让他这样熬着。他当然可以就这样一点点把自己熬到油尽灯枯,但那需要时间,并且太累了。“安安,多陪我一会儿好吗?”任栩吻吻他的指节,温柔地保证着:“你陪陪我,今晚你想要的,就都能实现。”……倒计时四小时,任栩打了一个特殊的电话。倒计时三小时,任栩找好了遗嘱律师。倒计时两小时,任栩告别了至亲父母。倒计时一小时,任栩找刘姨和张叔安排好了后事。……沈沛安陪他到晚上十点,他们接了吻。这个吻是他主动的,沈沛安没有反抗,没有回应,一如既往地无动于衷,恍若一个死人。晚上十点半,沈沛安彻底熟睡。任栩打开了床头的恒温箱,将里面的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