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几个小小的情绪起伏，甚至都没有在言语上体现出现出来多少，只是几处声调的转折而已。这满堂四溢的威压，就已经让陈逸浑身冷汗直流。

陈逸心里清楚得很，面前这个看上去一点杀气都没有的“和蔼”老者，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身首异处。这种时候妄想什么穿越者的王霸之气，属于是找死的举动。

直到最后，对方质疑应天西城仓库爆炸一事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出言反驳。

“哦？”冯保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完全看不出对自己的好恶：“咱家这可是替万岁爷问的，陈逸你因罪革职，如今居然还敢如此嘴硬？”

如果是其他事情也就罢了，但身为一名理科生，如何能让人质疑自己的科学文化水平？况且历史上有记载的粉尘爆炸，最早大概也要追溯到天启年，如今的人应该是对这件事没有认识的。

陈逸伏地辩道：“冯公明鉴，此事千真万确。罪臣因事发匆忙，又救妻心切，才未来得及告知上官擅自前往。罪臣去时，无枪无炮，无弓无箭，身上所恃，唯有一把绣春刀，外加三五同僚勇士而已。时临千钧一发，无奈之下，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下策？哼哼”，冯保冷笑一声：“若是真的，那也就罢了。毕竟有剿灭上百教匪大功在先。听田义来信说，也未造成居民伤亡，仅仅损伤附近几幢房屋而已。”

“可是”，对方马上话锋一转：“此番乃是万岁爷亲自询问，尔若是还言语之间不尽不实，那无论你有多大的功，如今可都只能因罪而罚！”

“冯公明鉴，绝无搪塞隐瞒，句句属实！”

按照冯保收到的消息，罗坚自然是要如实上报的，刘冲飞马传出来的奏折也已经看过，其间叙述与陈逸所述一般无二。

但实在是太荒谬了点，这等无稽之谈，司礼监上下但凡对此事有所耳闻的，九成都是摇头不信。

毕竟用面粉炸死一百个人，这也太难以理解了。但他们纷纷嘲讽陈逸这小子不知死活的时候，却又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又传了出去。

这一传不要紧，有些人听了只是无聊笑谈，有些人听了，却对这名蕲州出身的锦衣卫恶感更甚。

这个人，自然就是张居正。

冯保一想到张居正，便知面前这人要是继续冥顽不灵，那肯定没有活路，或许是出于好心，或许是其他原因，于是再一次问道：“句句属实？可有道理？”

道理？陈逸一愣，这粉尘爆炸，该怎么解释？

单位质量可燃物的表面积比太大，导致剧烈的氧化恢复反应？这种话对方能听懂？

思虑一番，陈逸吭哧吐出了四个字：“格……格物致知。”

道理是没错，格物嘛，研究事物的现象；致知嘛，通过现象，研究其内在的规律。

放自己以前看过的网文，那些穿越者前辈好像都是这样做的。而且每次一说，便有无知的古代人纳头来拜。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去年张居正刚刚关了六十四所教授心学的书院，还抓了王阳明的弟子何心隐。这位泰州学派的弟子，因为被张居正所恶，已经被湖广巡抚王之垣以“妖逆”之名逮捕入狱，最终惨死狱中。

如今的心学，已经不是陈逸理解的心学，或者说他记忆中那个挂满简单化标签的“心学”了。

这时的心学以李贽为代表，已经渐渐被打成了“异端学说”。提倡男女平等、性解放、表现自我、追求童心和纯真，抛却传统思想里恶心人的奸诈和虚伪，追求真实，好像听上去不错。但这种强烈追求人性解放的思想，自然就潜在威胁到了封建朝廷的利益。

封建帝王之家要的，仅仅是是良民和蠢货而已。你们思想太活跃，思考的太多，自然成了眼中钉。张居正他自己就算曾经算是半个心学门人，如今也只能痛下杀手。

冯保一听，知道面前此人再也难救。既然是心学门徒，他作为一个张居正的政治盟友，更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革职的试百户与当朝最大的权臣交恶，只能轻叹一气。

“既然如此，那万岁爷那边，你也不必去拜见了。”

“这是为何？”陈逸诧异抬头，略微无礼地问道。

“你在蕲州蛊惑荆王，又在应天犯下大事，如今还敢欺君罔上”，冯保的眼神中终于现出了一丝冷冽：“尔等虚言狡辩之徒，如何能让你妖言影响到了陛下？”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陈逸坚持道：“究天理以顺人伦，至圣先师也曾言：温故而知新。罪臣不懂经世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