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旧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自灰蒙蒙的天际悠然飘落,为这景山御园披上了一层洁白无瑕的纱衣。银装素裹之下,每一根枝桠、每一块石径都显得格外静谧而庄严,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陈逸立于这雪幕之中,任由鹅毛飘落至肩头,心里却疑惑不已。
黄台吉的这个表现,确实有些令人费解。
为什么他老婆死了,他自己却看不到多少悲伤?或者说,看上去就悲伤了开始那一小会儿?
从自己过来到现在为止,与其说是伤心、愤怒,倒不如说……他好像是在找什么机会发难一样?那看似愤怒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先不管这蒙古人的夫妻感情如何,但黄台吉的表现却显得过于冷静了一点。
他的脸上偶尔闪过一丝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
焦虑?为什么会有焦虑?
莫非他老婆就是他杀的?
一个念头刚跳出来,陈逸马上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又自己给自己按了回去。
就算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但这个思路未免也太过于跳脱了一点。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对方完全看不出这个动机存在的必要性。自己这边……也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这个想法。
雪依旧纷纷扬扬,落在景山御园的石径上,积了厚厚一层,踏上去咯吱作响。陈逸立于这银装素裹之中,目光如炬,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一时间思路有些迟滞,自己拿着这个尸体又没有其他办法,那不如……
“张百户”,千户大人唤道。
“卑职在!”张百户应声而至,恭敬地立于一侧。
“带上我的令牌,派个人去本官家中,找一个姓叶的过来。来的时候,让她带上该带的东西。”陈逸一边吩咐,一边做好了要剖尸的打算。而他的目光却未曾离开黄台吉半分,似是在观察对方的反应。
当即就有校尉匆匆离去,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雪中回响,陈逸转向黄台吉,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缓缓开口唤道:“黄台吉,你且上前几步,本官有话相询。”
拦人的校尉松开一个口子,黄台吉被带了过来,不过脸上的神色还是那副一半桀骜、一半愤怒的模样,同时还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焦虑。
“千户大人,有何事?”黄台吉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几分不忿。
“尊夫人的遗体,是在此地被何人所发现?发现时,周围又有何异样?”陈逸问得还算客气,毕竟人死为大嘛,对方就算态度不好,自己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黄台吉面色一暗:“是昨夜发现人不见了,才出来寻找的。发现的时候,当时她已躺在雪地里,衣衫不整,气息全无。就在……那边的位置”,说着便伸手指去,就在摆放尸体的不远处。
陈逸缓步走向那片区域,仔细观察着地面。
果然,如他所料,那里的地面很明显有圆弧状的手抓擦痕迹、鞋的蹬踏痕,两侧地面还有衣物的压痕,这更进一步证明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黄台吉王子,你可曾想过,尊夫人是否有可能遭遇了什么不测?或者,她生前可有提及过什么不寻常之事?”
对方摇了摇头。
“发现的时候,尊夫人就没有穿上衣服吗?”陈逸回过身,目光直视黄台吉。
黄台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拳紧握,骨节发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压制住内心的愤怒与悲痛。“那些恶徒,简直丧尽天良!他们不仅夺走了我家比吉的性命,还……还对她做出了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雪如鹅毛,洒在景山御园的石道上凝结成一簇一簇冰花,更显得格外寒冷。蒙古王子的妻子的身体就在旁边,冰冷而僵硬,如同被寒风冻结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生机。
说到此处,黄台吉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无法承受这份痛苦。他低下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荡。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眼睛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陈逸敏锐地捕捉到了黄台吉的这一系列微妙变化,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眯起眼睛,更加专注地审视着对方,试图从那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没有丝毫共情的陈逸只是眯着眼看着对方,抓住对方话语中的一个词汇问道:“你如何知道是有恶徒侮辱?你见着了?”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点燃了火药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