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乾殿寝宫。
李玉镜垂首坐在窗前,正在给未出世的孩子纳新鞋袜。
文姝站在廊下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沉默地关上窗,将窗眉上的厚幔放下。
秋夜寒凉,又不到烧炭的时候,窗户关得再严也依然有丝丝冷风侵入。
为了冬避寒夏避暑,宫人们便想出了一个办法——室外窗眉挂上一层厚幔,室内则用竹帘。这样一来冷的时候只需要放下厚幔,窗外的冷风便吹不进来,从外面看又美观;而夏日里则悬挂竹帘,开窗透气的同时又不担心进蚊虫,方便得很。
太子妃李玉镜自进了式乾殿,便一人独居寝宫。式乾殿有偏殿配殿,书房亦有床榻,她也不曾过问太子去何处休憩。
俩人成婚数年,数年来皆是如此。一人在魏宫,一人在东宫,隔了一条建春门大街,却像隔了山与海。
至于孩子…那次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前有对她无一丝感情的太子夫婿,后有死死拿捏住自己命脉的妹妹。李玉镜觉得自己眼下唯一的希望便是腹中子,如果能顺利生产下来,倒是不希望他多上进,哪怕同燕王一样呢,只要此后一生平安顺遂便好。
宫人将晚膳备好,李玉镜也收了物事移步去前厅用膳。
她进食的时候不喜欢太多人在跟前伺候,便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了文姝一个人。
怀了身子的人在吃上总是讲究些,皇后一直想让自己陪她用膳,这样在吃上不了茬子。可李玉镜总觉得皇后对她太好了些,这样的好让她觉得心里愧疚,如此一来更不敢面对皇后。
李玉镜爱吃水产,今晚有一道清蒸鲈鱼和茄焖斑虾,还有两道汤品。此时若少食多餐,日后才不至于因孩子过大而难产。
李玉镜刚用了两口,外间便刮起一阵风。
“门窗关好,夜里不要进风。”她放下筷子对文姝道。
文姝沉默地退出前厅,去廊下检查。
她前脚刚离开,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李玉镜想起窗边还有给孩子做的鞋袜,急忙起身走进内殿去收拾。
兴许是起得太猛,她总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想着应是身子日渐重了的原因,李玉镜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将小孩鞋袜收到榻上,想着睡前再做一会儿。再回前厅时,见文姝已经回来了。
“外面下雨了?”李玉镜问。
文姝低头道是。
李玉镜多瞧了她两眼,见她低眉顺眼,眉目却十分淡然清秀,便问:“你是从别苑来的?”
文姝沉默地点头。
李玉镜觉得眼前这宫婢倒是有些奇怪,不像旁人似的只知道奉承自己。她惜字如金,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做事却十分利落,比那个青瓷规矩很多。
最重要的是,文姝通些医理。因此李玉镜便将膳食这块交给她负责,每日吃什么倒愿意听她安排。
李玉镜感叹:可惜当初萧琰不知怎么瞎了眼,宁要青瓷也不要文姝。
“你做得这样好,我心里倒不愿意放你去伺候别人了。”李玉镜道,“我那妹妹不是个善茬,不知道同殿下说了什么话,青瓷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荻花又被她索走,别苑来的人便只剩东菱和你…殿下冷情冷性,并不好女色,他那边我让东菱去伺候,你就留下来陪着我。等孩子出世,日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玉镜未得到答复,抬头去看她,却撞见文姝愣怔出神。
“文姝?”李玉镜的声音又高了两分。
文姝回过神,恭敬地将手举上头顶:“谨遵殿下安排。”
李玉镜放下心来,继续进食。
然而文姝高高举上头顶的那两只手,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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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仪这一夜都辗转反侧没有睡好。
怪不得李玉镜这样憎恶她,原来真是自己挡了别人的道。
可姐妹间本应一荣俱荣,若太子妃日后做了皇后,那位李二小姐也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她又在榻上躺到巳时才起。
荻花和绯烟进来伺候她梳洗,初盈在一旁指点她们李星仪的喜好。
绯烟毕竟是伺候过吴修仪的人,很快便记住并上手,上妆的时候挑着适合李星仪肤色的脂粉来。
荻花还是那个老样子,见了李星仪先愣片刻,低头红着眼睛伺候她更衣。
最好的玩伴伺候自己是什么体验?如今李星仪可算是知道了——除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