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仪洗完衣物时天色已经黑了半晌。中间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这个时候的她却没有早上冷了。
只是昨日在狱中冻得腰疼,今日又这番劳累,如今腰后又疼又麻。李星仪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落下病根,揉着腰慢慢地往回走。
今日不同于往日,她已不是寄居显阳殿的娇客,无人关心她如今处境如何,就连栖身之所也无,住处也不过是自己找的杂物间罢了。
杂物间位置也不好,在别苑西北处。前面曾是一片菜地,如今早已荒芜,堆叠了不少枯草树枝。据说这里从前闹过鬼,所以平日里也无人会来,即便来也是避着走。
李星仪是不怕鬼的。
若是世上真的有鬼,她就能见到父亲了。
她走到杂物间门前,还未摸到门边儿,便见一侧立着个白色的影子。
李星仪头皮一麻——还真见鬼了不成?
那个白色的影子晃了晃,下一秒来到她跟前。
李星仪后退了一步。
白影子不是鬼,是个人,披着毛茸茸的斗篷,远远瞧着有些骇人。
那人脱下兜帽,气喘不定地指责她:“你竟然骗我?!”
天太黑,李星仪没瞧见眼前人的面容,却分辨出了她的声音——来人是裴澄练无疑。
“骗子!大骗子!”裴澄练破口大骂,“你一直在骗我!”
昨日里听说这件事,她整个人都气得发懵——她勉强拿李星仪做个交心的人,好能一起帮帮可怜的王叔,可这人居然是别苑里洗衣洒扫的婢女!
她可是皇后的外甥女,未来的简王妃,堂堂公府二小姐,竟让个小婢女给骗了!
更可气的是,这小婢还同她动过手,还将她打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
裴澄练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索性亲自来找人。
“你怎么不说话?!”裴澄练见她不言语,上前推了她一把,“你原本就不是个哑巴,现在怎么不敢说话了?!”
她心中有怨气,手上也使了些力气。可李星仪被她推了个踉跄,整个人跌坐在雪地里。
裴澄练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张口又道:“别装柔弱了,你可不是什么娇娇女,粗活儿都能干,这会儿你倒不行了?!”
李星仪静静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垂着头错过裴澄练,走到杂物间前将门打开,又转头对裴澄练道:“外面冷,先进来吧。”
裴澄练哼了一声,叉腰望着她,等着她再多说两句将自己请进去。
李星仪哪里不晓得这位小姐的作派?也不惯着她,自己走了进去——你爱进进不进拉倒,可没人求着你。
见她进了屋,裴澄练气得跺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灰溜溜地跟着走进去。
一进杂物间的门,一股烟尘味扑面而来。
“咳咳…咳咳咳…”裴澄练拿斗篷捂了半张脸咳得撕心裂肺,“这是什么破地方…”
李星仪没讲话,只是摸黑点燃了灯,转身关上了门,坐下来静静等待。
狭小的杂物间慢慢变得明亮起来,裴澄练也逐渐能视物。
她望着屋内堆放在一角的破箱笼和门边立着的碎了一半的等身铜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正欲说什么,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抓住了李星仪的胳膊。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裴澄练警惕地问。
“听到了。”李星仪面不改色道,“是老鼠出来打窝了。”
裴澄练惊叫一声。
李星仪没理她,只是拿出一件罗裙放到灯下,借光找着撕破的部位。
见李星仪冷静,裴澄练慢慢也不觉得害怕了——老鼠若咬人就先咬这个不会动弹的,断断找不上自己。
裴澄练又开始重新打量这个房间。
这里东西不少,可都是旧物,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早就蒙上了一层灰,想来是个杂物间。角落里倒是干干净净,只是铺了好些稻草,上面还有…
裴澄练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稻草上面的那两床被褥问:“那是睡人的地方?”
李星仪没看她,点了点头。
裴澄练走过去,蹲在地上盯着稻草上面的铺盖,又看着在灯下忙碌的李星仪,一脸说不出的复杂表情。
杂物虽已经被李星仪来的第一晚简单收拾到角落,只是长久不曾有人来,虽然打扫过,可灰尘仍是不少。所幸北方干燥,屋里没有霉味儿,不然人在这种地方住久了真要生病的。
裴澄练自小生在富贵窝里,哪里见过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