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后,观南依旧会想起这天。
乌鸦没有飞过他的窗前,喜鹊也未曾在头顶盘旋。
没有任何征兆,在这个平静无比的早上,他接到电话——
顾师傅死了。
那个要请他喝喜酒、请他当证婚人的顾师傅。
死了。
人是昨天晚上死的,早上小顾来找他看宴席酒店,才发现身体已经僵了,着急忙慌地给急救打电话。
急救队火速赶来,认真抢救。
却仍旧以死亡宣布告终。
他们让家属拿着死亡证明书去社区销户。
小顾做不到。
他跟顾师傅是师徒,两人不是任何血缘关系,这份死亡证明不该由他来收。
“导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
狭窄的老屋内。
小顾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师傅死了,可、可是……电话打不通,那个儿子不接电话啊……我、我真的……导演,师傅、师傅……”
观南很理解他的惶恐。
他自己也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
拉住负责救护的女医生。
“他怎么会死?他一直有去医院检查,最近连酒也戒了,上回体验报告也非常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他怎么会忽然间死亡?他不应该死亡的。”
医生认出这位最近很出名的导演。
她微微欠身,“观南导演,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我们无能为力,还请您节哀。”
“我、我不是要节哀,我是不明白……”观南尝试争辩,“他至少要有个死亡原因吧?是突发心脏病还是别的问题……”
他指着躺在床上,安详得宛如睡觉的老人。
“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没有任何理由,一夜之间便忽然死亡吧?!这不科学,也不合理。”
医生静静得看着他。
口中还是那句话,“我非常抱歉,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死亡并不可怕,那只是场安静的远行。”
可对于被留下的人而言,死亡是一件无法释怀的大事。
半个小时后,老顾的未婚妻抵达。
观南跟对方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之前指责老顾卖假药的那位母亲。
她比上次见面状态好了很多,没有那么消瘦,面上也多出几分圆润。
现在脸上却只有惨败的青白。
她跪在床边,抓住顾师傅冰冷的手掌,撕心裂肺地恸哭。
“啊啊啊——老天爷你要收连我一起收了去,你收他做什么?!他又没有错,他是个好人啊!你要收,我这贱命随你要,你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凄厉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室内。
观南不忍直视,捂脸撇头。
“妈,妈妈……”
门外又走进一个人,一位身穿蓝白病服的年轻人。
他一步深一步浅地进门,还没有走到卧室门口,单远远看眼那躺在床上的尸体,便扶着门框滑跪在地上。
“不,不,不!啊啊啊……”他像个小兽般匍匐在地上,脊背嶙峋的沟壑几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病服。
观南看不下去。
招呼金秘书让年轻人搀扶出去。
“他是个病人,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带他出去休息。”
“不!让他留下!”
这句话从室内传出。
还在恸哭的女人转头。
她跪在冰冷的尸体前,轻轻朝儿子招手。
“过来,给你父亲磕头。”
“师娘,”小顾阻拦,“小泽身体不好,他受不了这些,你让他去休息吧,师傅不会在意的。”
女人推开他,再次朝儿子招手。
“来,你来呀。”
小泽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间停下。
“妈,顾叔叔他……”
“你要叫他爸!”女人猛然拔高音调,像是被激怒的母兽,“我跟老顾领了结婚证,你就是他的儿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父亲死了,儿子却冷眼旁观的道理。”
小泽终究是走到床上。
被压着脑袋,哐哐哐磕了三下。
观南在一旁看着,心情无比复杂。
再剧烈的悲痛也有结束。
人类的死亡仅是开始,还有无数事情要交给生者去办。
妇女擦干眼泪,平静地自我介绍。
“我是万芬,老顾的妻子。本来早该跟您打招呼,老顾却想着……”她舔了下唇,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