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王安易办公室,观南很紧张。
他要靠扯扈院长的虎皮,让王安易老狐狸帮忙过审。
第不知多少次前来,观南放松很多。
不光是心态上的放松,更是身体上的放松。
他敢喝王安易给的茶,也敢给出恶评。
“不好喝,味道很奇怪。”
“咱们观导嘴巴真叼,”王安易笑着说,“不过这茶确实不好喝。”
不好喝又为什么要收下,又不是自虐狂。
观南立刻想到某种被会塞在茶叶盒中、粉红色的、令无数人发狂般喜爱的物件。
“不好喝自有不好喝的用处,”他淡淡接了句,警觉地岔开话题,“我这次来是想给您看下新本子。”
“又是个难以过审的本子,观导啊观导,你总喜欢做高难度的事。”王安易点评。
观南没回答,直接送上备好的剧本。
王安易一直在关注圈内的大事小情,自然清楚在交流会上爆发的争执,甚至记得那句“站着把钱挣了”。
遂,他对观南要如何“站着挣钱”很感兴趣。
“《让子弹飞》?这名字倒是有点意思。”王安易呢喃声,然后翻开剧本静静阅读。
观南则往后面靠,让挺直的脊背借住沙发支撑,略微休息下。
同时,他也没忘记仔细观察王安易的表情。
一开始阅读,他还挂着那副浅笑,那表情仿佛是个铁面具、被焊死在脸上。
紧接着面具逐渐破碎,露出下面狰狞的龟裂,像是某个幽暗不见底的深谷,扔块石头进去,只能换来沉默的响动。
最后,面具彻底破碎,惨白的、愚昧的内里裸露,似是一个人赤裸地站在大街上。
不,又像是皇帝新衣中的国王,终于从愚蠢的赞颂声中清醒。
他赤身裸体地站在大街上,在惊愕与无措中发现,他的一切行径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买官、挣钱、收税,剧本上的每句台词都刺激神经。
于是,在最终的最终,小丑发出惆怅地叹惋。
“在这个世界上,难得糊涂。”
小丑纵然戴上王冠,却也是个不成器的、不得体的小丑。
在真正的愚者眼中,一切都有迹可循,哪怕是他苍白的愚蠢、空洞的无知、蒙昧的后悔。
有些时候,观南也很佩服自己,居然能从别人简单的微表情中联想到这么多有的没的。
但这份过度跳脱的思绪也是文艺工作者的灵感源泉。
王安易看剧本花了一个多小时,观南也盯着他看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王安易合上剧本,将四下的边角捋平,并原封不动地送还给。
“剧本写得很多,台词更是绝妙。”他轻轻叹口,“与《鬼子来了》一脉相承的风格,但打磨得更加精妙。几年训练终于让你弄出个不得了的剧本。”
观南之前的剧本也很好,但终究差了点味道,王安易每次看完,都认为可以他拍个更好的片子。
那些远远不是观南的上限,尽管口碑、票房、业内风评一直不错,可他始终觉得差点什么,直到这本《让子弹飞》。
有些电影靠剧情发展取胜,有些电影靠台词取胜。
《让子弹飞》肯定是靠后者,但又不仅仅是靠后者。
发生在鹅城中的事,不光在民国时期发生,在每朝每代都有发生,甚至是现代也不例外。
它绝非是孤例,也绝非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
只是这些人纵然知道也无法将其具化成故事。
哪怕具化成故事,也未必能精准地描述或是讽刺。
可是观南做到了以上种种,他用一个故事讲出许多人想要讲的事情,讽刺了很多人敢怒不敢言的现状。
“你给老程看过这本子吗?”王安易忽然询问。
“暂时没有,”观南回复,“本来想让导师看一眼,但他最近要忙别的事情,没有时间看。”
他本以为王安易会追问导师要忙些什么,却不想对方了然一笑,略过了此话题。
王安易:“过审没问题,回去筹备剧组吧。”他顿了下,“我很期待正片。”
“不会让您失望的。”
观南又在办公室坐了会儿,差不多15分钟后,动身离开。
绕到酒店乘坐直升飞机返回别墅。
还没有迈入铁艺大门,便听到庭院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真的吗?观南还有那种经历?太不可思议了。”
“对呀,对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