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用托盘举着一块檀木板子。

那檀木板子像人手臂一样长，足足有四指宽，一指厚，上了松油的缘故，整块板子莹润油亮，泛着骇人的光芒。

“这块板子还是大内新做的，便宜你小子了。”老皇帝见步云走进殿内，遂按照计划开口。

“你知道么，这檀木板子，就得拿血来喂。”

老皇帝冷冰冰的声音里滚动着压抑的火气，他真想为自己精妙绝伦的演技鼓掌！

殿内，人人噤若寒蝉，静得针落可闻。

眼见着侍卫拿过托盘上的板子高高举起，步云顾不得先向皇上问安，冲着那侍卫厉声喝道：“住手！”

她的崽，只能她来罚！

那侍卫看向皇上，等待下一步命令。

步云却直跨过去夺了侍卫手中的板子，而后才转身双膝跪地，语气娇嗔：“父皇！”

老皇帝什么阵仗都见过，但还是第一次见他温婉有礼的女儿——失态。

罢了，演戏而已，见好就收。

老皇帝对着步云换上笑脸：“朕知道，这小子惹恼了你，正打算替你好好出气哩。”

“父皇~”步云心里有些没底，声音尽量娇软可人：“父皇不如将这檀木板子赏给女儿，女儿回府定当好好教训这人！”

巧一手指抠紧了凳腿。

他想过主子会替他求情，但没想到主子竟把檀木板子也要了回去！

那玩意儿打在身上，可是毫不放水啊。

“都退下去吧，朕乏了。”

老皇帝偷偷冲巧侍卫眨了眨眼睛，命小太监上前帮巧侍卫松绑。

出宫时，有一段长长的甬道。

步云拿着檀木板子，闷声走在前面。

巧一紧跟在后面，顾不得欣赏主子飘逸的背影，只盯着那块板子，身后仿佛已在隐隐作痛。

巧一有些犹豫，自己生死安危事小，可他怕牵连到主子。

宁伟毕竟是一国宰相，自己杀了宁府的下人，除了打宁郡主的脸，也是在打宁相的脸。

若皇上真以朝局为重，保不齐会连带着六公主一同发落。

“卑职自作主张，惹得公主生气，愿受一切责罚！”巧一匍匐在地。

老皇帝看着阶下单薄的身影，沉默良久，若有所思。

前几天步云来看望他老人家时，无意间提到了自己管教下人不力，因为些许误会伤了宁府的人。公主眼睛水汪汪的，说自己知道错了，希望父皇不要追究此事。

难不成，这话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小侍卫说的？

“你应该知道，朕想听的不是这些。”对于自己女儿的贴身侍卫，老皇帝尽量补足耐心。

巧一面呈愧色，将宁倩郡主如何在窄巷欺辱六公主，自己如何夜入宁府为公主出气之事一一道来。言罢，又是伏地不起。

老皇帝竟然有些意外，听步云的话音儿，还以为是自己女儿理亏。可巧一的描述表明，这事明显是宁倩先惹了自己女儿的好吗！

“你做得对！”老皇帝明显是个护短的。

巧一惊了惊，抬头看向皇上。

“当侍卫的，如果保护不好自己的主子，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老皇帝摆摆手示意巧一起身，又命人给巧一拿了个凳子。

“身为奇云阁侍卫，死在你手里的人本就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次你又碰巧救了朕，也算功过相抵。”

老皇帝本来也没打算重责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其实知道，巧一在同龄的侍卫里，算是拔尖儿的，勉强配得上在自己的小棉袄身边伺候。只不过自己女儿对他的偏袒之意，属实让他老人家大感意外。

先是将巧侍卫调离风暴中心，藏到乡下，再在事情发酵之前跑到宫里和自己撒娇认错，全程只字不提巧一的名字。

如此操作下来，即便宁府的人真的闹起来，也是进可攻、退可守，先发制人就不会受制于人。

只怕步云的这番心思，巧侍卫都未必参得透吧。

巧一呆坐在那里，揉搓着双手减轻内心的不安，眼中的诧异更是丝毫未减，老皇帝竟然就这么放过了他，不会是要“先礼后兵”吧？

老皇帝瞧见了巧侍卫的窘态，语气竟是恨铁不成钢般慈祥：“步云前几日来看朕，提到了宁府命案一事，向朕认下了她管教下人不严之过。但不曾说起是你。”

主子……巧一眼眶倏地红了。

公主竟为了他周全至此。

巧一起身再次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