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事还在冯晓峰的脑海里旋转,吴倩的话也像是复读机一样在耳边重复着,像苍蝇,像蚊子,赶不走。虽然平时也没少被这样的话重伤过,自从那次母老虎大闹酒店后,一蹶不振就是冯晓峰这样的人的专属名词。
他当然想过,生活,总归是要有高有低的,难道还来一出自杀的好戏?让这个电视台的大楼蒙上一层自己在地下的诅咒?可笑至极,生活的第一个字是生,人总归要活着才能过活,日子也是一样,要过日子,日子就像是一道坎,忽高忽低的,坑坑洼洼的,总归有上有下。
每次冯晓峰一个人喝酒到深夜的时候,这些思绪就会像洪水一样涌出来,充斥着他的脑海,然后就是想起那些过往的事,偶尔出现一些和媳妇热恋期间的画面,那时候的母老虎还是只小绵羊,就连笑容都是甜的,说话仿佛是棉花糖,要把人的心都粘融化,还有一些大学高中的快乐时光,甚至是童年的开心的事,那些甘甜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一样的让人心头一暖,可不知为何妻子会如此大的转变,冯晓峰混乱的大脑始终想不明白,日子总是白天和黑夜,这一晚上的酒精也是暂时的麻痹罢了。
冯晓峰今天回家了,虽然他时常不会回家,给家里的理由就是忙,出外勤,有应酬,都住在外面的酒店里,但是就连同事也知道那就是不想回家,他一回家就打不起精神,就像是一个死刑犯被判了死刑,还不是缓刑,要立即执行了,那日子就马上要到头了一样,被押送回牢里再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好像千斤的担子压在身上,你无法反抗。
最关键的是,就算你要反抗,最后突然有一天,那个千斤的担子没了,好酒好肉的给你上来那么一顿的时候,你想要的释然和结束都一并到来,真不知道是会高兴还是难过呢。只是看到电视上的纪录片,那些人总归是没有几个笑着的,轻松着的。
想着这些,冯晓峰终于是鼓足了勇气打开房门。
房间里是熟悉的洗衣液的香味,是薰衣草的味道,家里那只母老虎就喜欢用薰衣草的东西,什么洗衣液,沐浴露,除臭剂,让整个房间充满了这个味道。第二天出门很远了,还是能闻到自己身上也散发出来的那种香味。
房间的灯开着,卧室的门也开着。
所有的门都开着,灯也开着。
冯晓峰不免有点生气,平时自己浪费电想开点灯看个电视,都会被说道几句,今天居然这样把整个屋子照得通亮,让他心里有点庆幸,可以把自己晚回家的事相抵了。刚想义正严词的与这只母老虎展开一场旷世舌战的时候,你才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耷拉着一只光脚丫。
走近才看到,一个以奇怪姿势扭曲在沙发里面的女人,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熊猫玩偶,头发已经睡得凌乱,遮住了脸看不清五官的占有着沙发的每一寸土地。毯子都快要全部拖到地上了,脚也没有盖住,一只脚弯曲着,另一只脚架在沙发的侧边漏出来,就是你刚刚进门看到的那一只,手里抱着熊猫玩偶的同时还紧握着手机,上面有给你发的短信,问你又跑去哪里鬼混了的文字,但是都无一回复,冯晓峰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家的母老虎。
那只熊猫玩偶是他几年前过春节的时候电视台活动,同事们都抽完了奖,结果自己随便捡了个漏,剩下了个还算可爱的熊猫玩偶,拿回家里面,那只母老虎还高兴了半天,说总算是负心汉正常一回。房间里面的灯全开,那是自己那只母老虎怕黑,自己睡得时候总是喜欢开灯,但是结婚之后,就慢慢不用开着灯睡觉了,毕竟自己总说,“开着灯哪睡得着这样的话”。
其实冯晓峰把妻子想成母老虎就是因为酒店那件事,他第一次见到妻子发飙成那样,第一次看见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像泼妇一样的撕扯抓裂开他的衣服,扇他耳光,捶打他的胸口,即使在酒精麻痹之下依旧感觉到很痛,他的心很痛,那么多年想要表现的自己彻底的在她面前抬不起来头了,一辈子都抬不起来头了,那天妻子变成了一只老虎,用孔武有力的巨口锁死了他的喉咙,无法呼吸。
武松在过景阳冈的时候看见老虎也是大惊,何况自己没有武松的本事。
冯晓峰回忆及时打断了。现在他更害怕自己的老婆醒来。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不在,妻子又还是妻子了。
冯晓峰给老婆毯子轻轻的整理下盖住了漏出来的脚,然后出门轻轻关上门,来到天台,点燃一支香烟,香烟的红点在这个快要四十岁的脸中忽明忽暗。
冯晓峰不知道怎么给老婆说自己要出差一年的事情,他平时总是拿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