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街上,他没有朋友,那些和他一样岁数的孩子中,有个高他们一头的官宦家的孩子,总是伙同那些孩子一起喊他“赵傻子,赵狗子!”,他们也看到了那天百宝袋的闹剧,他们笑他是个晒成狗啃泥的傻子,居然去抢军爷手里的东西,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像个小狗子。
于是那些孩子在路过他们家门口或者见到他的时候总是这么喊“赵傻子,赵狗子!”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在教书先生那里早就学会了君子小人论,在他的小小的眼睛里,那些人不过是小人,自己是君子,君子不与小人争论在他小小的脑海里已经形成。
不过母亲总是会很气凶凶的走出来,大喊着让那些孩子走开,赶走了孩子之后总是望向他,他母亲的眼神是那样的忧伤而可怜,他的母亲仿佛在可怜他,也仿佛在可怜自己。
可是有一天,暑热难耐,本来在榆树树荫下想问题睡着的他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着树上了,那些孩子跟着高他们一头的孩子王路过了这个榆树,看到想问题想得睡着的少年后,悄悄把他绑了,绑在了这棵陪伴他的伙伴上。
等到他意识到被绑住时,已经挣脱不开了,他一边挣扎大声呼喊,倒是吓到了一旁正在喊他“赵傻子,赵傻子,赵狗子,赵狗子”哈哈大笑的孩子们,他们一直以为这个赵傻子不会说话,确实,在百宝袋被抢走之后,他即使学会了写字念书也没和旁人说过什么话,自然以为他不会说话,对于那些孩子而言,他就是一傻子,怎么会说话呢,但是现在他突然大喊,着实吓了这些个孩子一跳,不过他们看孩子王没有停下来,也就壮起胆子继续喊了。
孩子们中一个也会读书的说,他这么喜欢跟榆树呆在一起,那就叫他“榆木疙瘩”好了,孩子们哄堂大笑,在一致的认可下,又开始一起叫起来“榆木疙瘩,榆木疙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喊得没有力气了,孩子们喊得没有力气了,就无趣地走开了,他因为夏日炎炎而渴得头昏昏沉沉了。他感觉这棵榆树在对他说话,在让他躲着太阳,绿莹莹像伞盖一样的树阴保护了他,终于在他快要热昏过去的时候,他的母亲因为太久没见到他回家,出来找他,看到的却是被绑在树桩上,被热的嘴巴干裂的儿子。
他迷迷糊糊间,看着母亲幽怨而含泪的眼神,他好像忘记了之前自己信奉所谓的君子小人之道,心中暗暗发誓,要让那些小人受到他亲手的惩罚。
他在赵国的岁月过的很煎熬,可是父亲也是质子的命运让他生来就麻木了,他们居住的院落经常被搜查,尽管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街上的孩子依旧不待见他,总变着新鲜的词来形容他,说他是杂种,说他就是阶下囚,他的母亲还是找到了对方的家长,说明了他们只是在赵国生活一段时间,之后便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对方不仅不适可而止,反而变本加厉,家长甚至默认支持了自己孩子这些行为,这位少年时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但是他早已经不会哭了,那些疼痛只是在滋养他的幻想。
他想拥有一个美好的家,一块地,坐在地里,吃着自己种出来的地瓜,一边安详的吹着晚风。
可是当生活破洞百出的时候,破窗效应陡然发生,等到长大一点,熬过那漫长的岁月,似乎遥遥无期的时候,他也想像他的父亲一样逃离了这样的生活,后面那些经常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士兵就开始随意搜查这位少年和他的母亲的家,少年也不慌,似乎生下来到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不再让他感到意外,如同是狼来了的故事一般,那些时刻的警觉已经不复存在了,有朝一日即使是是在了一柄长枪之下,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想不通。
最终还是经过少年母亲的求情,也由于少年母亲的家族还算得上是富贵人家,得以躲藏起来,年年征战,民众苦不聊生,少年曾几何时有过安安静静种田的夙愿变得极其遥远,更别谈他还在一个不属于任何角落的国家。
少年回过神来,在颠簸的马车上,他忍不住叹息,今年他八岁了,赵国为了保持和秦国的和平,奉少年和母亲回秦国,这个车队正护送他和母亲回家乡。车队经过了一片残破的小村落,他看见许多的衣衫褴褛的人在路边挪动,有些甚至在路边躺着不动,只有胸部还在一起一伏轻微的蠕动才知道那些人还活着,饿殍满地。
这让他想起了他年少时候曾经有过的一念种田的夙愿,也许自己可以不像这些人一样饿死田头,奄息路边就好。
现在已经在马车上摇晃在回家的路上了,他的质子生活终于结束了,他的父亲被正式立为了太子,而他也被当做一种礼物,送还回了他的故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