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陛下乃是储君出身,本职工作是治理天下。你拿镇北王的长处去和陛下的短处比较,是何居心?”
“小心我告你诽谤圣上,也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仁宣帝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你倒是个妙人,竟还有这等说法。”
“其实说实在的,我觉着陛下还是要比镇北王强上不少的。”
“哦?那你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别的不说,陛下能把镇北王压制长达三十年之久,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朝堂之上,天天有人说要预防镇北王谋反。”
“但说了这么久,也不见镇北王当真谋反。”
“为何?不就是因为当今陛下文治武功,运筹帷幄?”
“若是镇北王当真敢反,只怕活路不超过三成。”
“陛下之所以对他如此忌惮,主要是想完成北伐大业,从而名垂千古,成为大乾中兴之君,比肩太祖高皇帝。”
“若是镇北王在北伐之前或是北伐时反了,怕是个满盘皆输的局面。”
“陛下这才对其多有忌惮,可若是没有北伐这档子事,说句不好听的,镇北王在咱们陛下手上,怕是翻不起什么风浪。”
顾北川侃侃而谈,却未曾留意到仁宣帝眼中精光一闪,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年郎来。
这满朝文武,能猜对他心思的也不过五指之数。
能说的这般透彻的,则更是难得。
他本以为自己对顾北川的评估已经很高了,如今看来,却还是低估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顾北川眉头紧锁,做沉思状。
“你也有不明白的时候,说来听听,也好让我来为你解惑一二。”
“陛下想的是北伐,夺回祖宗疆土,按理来说,镇北王应当是其得力倚仗才是。”
“再加上其将群臣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手段,驾驭镇北王当不算难事也。”
“为何不和三十年前一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共同攻克北燕。”
“而偏偏要冒着逼反镇北王的风险,将安阳囚禁在乾都,做什么质子。”
“这岂不是大敌当前,自断一臂?”
“这样的举动,不像是这位文治武功的帝王能做出来的。”
“看不透,当真看不透呀。”
顾北川一阵唏嘘感慨,却未曾料到,一旁仁宣帝的脸色早已变了。
看向顾北川的目光,除了一开始的欣赏之外,竟还有一股浓浓的惊艳!
随即收敛情绪,打着哈哈道:“连我都猜不透陛下的心思,岂能让你一个毛头小子猜对?”
自从和顾北川聊完之后,仁宣帝便一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姿态。
直到回了甘露殿,屏退左右之后,才微微出神。
下一刻,便觉一股血气上涌,仁宣帝毫无征兆地面色潮红起来。
噗!
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自其口中喷出。
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仁宣帝那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庞迅速苍白起来,挺拔的身躯也逐渐佝偻起来。
好似一瞬之间,便从一位年富力强的年轻帝王。
变成了一位迟暮之君。
不过,对于这等剧变,仁宣帝脸上却并无太多表情,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此时天色渐晚,日薄西山,已近黄昏。
他看着窗外那黄昏之景,喃喃道:“也不知,这是我的黄昏,还是大乾的黄昏。”
人一老,便容易多想。
三十年前,他确实是励精图治的一代帝王。
但三十年过去了,时光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刀,能叫英雄迟暮,叫美人白头。
有内力傍身,练得一身武功得以强身健体的镇北王都老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