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二年,大年初三。
夫子庙附近,不知道什么在颇为热闹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摊子。
简简单单一行字:桃叶渡盐场。
极为精细食盐一盆就摆在摊子上。
百姓没太感兴趣。
“雪花盐,不是宫中贡品嘛?买不起,看啥热闹啊,俺还是买俺的粗盐、黑盐巴吧。”
“雪花盐,都没听说过,一斤据说金贵得很,一二两银子……普通百姓哪里吃得起?”
有人开始吆喝,“雪花盐开始销售喽,每人一次限制买半斤,十文一斤。”
周围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年时节,王家黑盐湖也放假了,王大被签下身契,也没地方去,在大街上随便瞎逛。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当初他做盐湖监工的时候对那些人很苛刻,现在轮到他比那些盐湖的工人地位还要低、那些盐工一个辱骂、殴打,日子很是艰难。
王大心枯寂如朽木,这些都是他应该得的。
随着人群过去,突然听到有人议论雪花盐,只要十文一斤,有些不敢相信,随着汹涌的人潮过去。
等抠搜从口袋里掏出五文,张伯麻利从盆里盛出来半斤雪花盐递过去。
两人微微一愣。
张伯一身粗布崭新的粗布衣裳,脸颊有些肉,健康的红晕,脸上的褶子似乎都带着笑意。
原本因为盐湖水分腐蚀、脸颊、脖颈都是皲裂的的口子,随着不下水,也都渐渐愈合。
精神矍铄。
而王大、鼻青脸肿、一身破旧的麻布衣裳、脸上一片风霜之色,哪里有之前的仰着鼻孔看人的跋扈和谄媚,只留下低眉顺眼和弓着身子。
手臂、脸颊、脖颈都是被盐水腐蚀的口子。
脸色蜡黄。
王大干干笑了一声:“张大爷。”
张伯淡淡点头,没说什么,“尝尝吧,我家殿下带着人研究出来的,可咸了、一点苦涩的味道都没有,往后大家吃的盐都是又便宜又好。”
王大尴尬一笑,小心翼翼抓起来几颗洁净如琉璃一样的食盐,放在舌头中咂摸一下:嗯!
眼神微微眯起来。
确实很咸,不愧是雪花盐。
转身离开,眼眶酸涩、回头看了一眼又忙忙碌碌招呼众人的张伯,感慨道:“一切都是我活该……”
几名王家黑盐湖的人将他身子撞得一个趔趄。
“滚开!”
“娘的,咱们要丢掉饭碗啦,雪花盐才卖十文一斤……”
王大一脸茫然、僵硬站在原处,整个人傻乎乎的。
“快去禀告家主。”
……
同一时间,为了庆祝新年。
王家食盐铺子,举办一个促销活动,凡是购买王家食盐的,买一斤送半斤。
周围贫苦百姓无不接连称赞,“不愧是祖上出身琅琊王氏的豪族,果然大气,这是真正做好事!”
一时间店里的气氛,那是相当热烈,人流如织。
虽说王家黑盐比粗盐还要粗粝,但毕竟便宜啊。
穷人哪里有资格挑三拣四,有的吃盐就不错了。
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节省过来的,也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新年,王时庸难得来到铺子里,坐在二楼雅间,站在栏杆旁边,恰好将眼前一幕收拢在眼底。
手中捧着景泰蓝手炉,眼睛微微眯起来。
低声道:“即便王家木炭生意一时失意也算不了什么、也能在其他生意上找补回来,就拿这盐的生意来说,就算王家只是得到一个黑盐湖,连粗盐都比不上……
但是金陵永远最不缺的就是穷人。
便宜、量大、永远能狠狠挣一笔穷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