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陈道师这幅模样，众人心中的波澜，只有自己知道。

他们原先其实并不知道陈道师修为如何，生出过许多猜测。

甚至有人怀疑，这位所谓“上善若水”的道师其实在装神弄鬼，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然而如今，所有的猜测都在切切实实地修为面前烟消云散。

通玄境。

而且不是普通的通玄境。

场中十余人，无论修为如何，在陈道师的目光下，竟都不由自主地生起一阵紧张之感，就如同……就如同绵阳被饿狼盯上时一般。

那样的目光，让这群世家大族中的中流砥柱们，心头泛起惊涛骇浪般的波澜。

“道师……”

他们在心中重复这两个字，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一些人甚至忍不住生出悔恨，不应该让一些东西在暗地里滋生，如今发展壮大，已经失去操控的余地了。

“我们今日前来，是奉了家族中一些人的命令。”

白秋山微笑着开口，他的话说得很隐蔽，然而其中的意义不言而明。

能让这十余位搅动风云的大人物“奉命”的存在，显然不需要细想便能够得到答案。

陈道师佯装不知：“敢问有什么吩咐？”

白猿道人冷笑一声，状起几分胆色：“近来有一些害虫闯进了夸父城……不需多说也能够知道，夸父城是尊贵文明的地方，而害虫浑身上下都弥漫着肮脏的恶臭，这不是一件好事，我光是站在这里，便觉得空气都污浊了些。”

陈道师冷冷道：“又或许，是你鼻子出了问题。”

白猿道人被陈道师惊得心头一颤，下意识退后一两步，这头状如白猿的道人表面凶神恶煞，内里其实空无一物，陈道师曾经修为尚浅之时，便能逼得他诚惶诚恐地逃窜。

然而白秋山上前一步，护在白猿道人的身前：“道师应当知道我们的来意。”

面对陈道师的气息，他依旧泰然自若，如同一尊磐石稳固，半步不退。

陈道师皱起了眉：“你让我将他们送回森林？”

“不。”

白秋山微笑道：“世上何曾有这样的道理？野蛮之人误闯文明的圣地，还想要全身而退？在任何人看来，他们都应当付出代价，应当流一些血与泪，如此才合乎时宜。”

陈道师微笑：“可是世上有哪里有道师放弃自己弟子的道理？”

“道师将蛮夷当做弟子，是否道师也是蛮夷？”

白秋山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眸，意味深长道：“我们这些世家大族遵循规则，不干涉道师的讲道，是出于对文明与智慧的尊重。然而如果道师也是蛮夷，一些事情便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不止是我，在许多同袍们看来，一些过往的规则或许过于仁慈了。世家大族们保护整座夸父城，能够行使的权利却实在不多。”

陈道师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世家大族掌握着整座夸父城的命运，受所有普通人的供养，高高在上，鱼肉生灵，如今竟还要自以为不公，贪婪地奢求更多。

又有一位世家大族的通玄境修行者开口，森然道：“这是道师你的机会，如果不把握，那么我等家族里的一些老家伙便要出面了……他们潜心修行，不太喜欢受到小虫子们的打扰。”

这句话一出，威胁的味道便森然洋溢，刀已经夹到陈道师的脖子上，要么是他自己引颈就戮，要么便诚惶诚恐地下跪屈膝。

在这一场战役中，他甚至没有支持者，再如何虔诚的弟子都不可能狂热到为森林中的妖兽与野人而战，这一次，陈道师将失去以为令世家大族顾忌的最大依仗。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着，陈道师皱着眉，似乎在思索，犹豫，而世家大族的修行者们如群狼环伺，等待着答案。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答案不会太困难，因为一时地仁慈，陈道师或许会暂时对森林中的野兽生出不必要的怜悯，然而在生死的威胁面前，那样的怜悯一定会烟消云散。

野人便是野人，是蛮荒不开化的种族，天生便应当被杀死，被遗弃，为那样的存在仗义执言并不值当，当然也不值得为之赴死。

从中能得到的好处是零，这样的行为甚至算不上伟大，也不会有后人为之赞颂动人的诗歌。

在夸父城的所有人眼中，森林野人都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种族，如同路边的一条狗，一只猫，他们的性命一文不值，为之赴死，除去愚蠢之外，不能够得到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