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车轮会碾过每一个人,却没说连碗也不放过。
钱迟太饿了,靠坐在街边的墙上,身前是属于他的破碗。
放眼望去,整条街上都是和他一样的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些身体抱恙的在不停地咳嗽,一旦咳出血,就知道命不久矣。
乱世就是这样,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能填饱肚子已成为最大的奢望。
时不时有巡逻的官兵经过,朝着沿街乞讨的灾民大声呵斥,让他们退到两侧,不要影响主干道的交通。
巡逻的官兵刚走,又来了一波,那些正准备起身乞讨的灾民又悻悻地坐下。
看他们穿着的服饰,并不是衙府之人,比起普通的官兵衣裳制作要精细一些,应当是吕王府的人。
训练有素的队伍在前面开路,一架华丽的马车紧随其后。
数十米宽的玄武大道,足够容纳十架马车并驾齐驱,吕王府的马车自然是走在最中央。
可吕王府的马车越走越偏,朝着钱迟的方向驶来,车夫第一时间拽紧了手中的缰绳,马儿丝毫不理会他的指令,接着他又挥动手中的长鞭,一下接一下地打在马臀之上。
事实证明马儿还是很听话的,接到命令,直接四蹄生风,拉着马车狂奔起来。
奔腾的马儿像发怒的公牛一样,直勾勾地朝着钱迟而来,钱迟想动却动不了,四肢早就饿得一点力气都没了。
车夫紧紧地勒住缰绳,骏马扬起的前蹄在钱迟的头顶乱舞,最终狠狠地落在他双腿之间,让他菊花一紧,好在他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是一个中年美妇,眉间带有一丝愠怒,但并未多说什么。
那马儿盯着钱迟,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吐了几口气,看他呆滞的神情没什么反应,只好调头离去。
马车顺着马儿的路径走,车轮从他身前碾过,不偏不倚地碾过地上的破碗,哐的一声,只留下一地的碎片。
清脆的声响让钱迟缓过神来,自己吃饭的家伙没了,不过也罢,已经两天都没要到饭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要一命呜呼了。
破碎的瓷碗像是在提醒他,你快到时间了。
还未走远的马车帷裳再度被掀开,中年美妇探出头观望,伸出她的玉臂向后一甩,一锭银子砸在了钱迟的肚子上,本来他想伸手接的,但是手也没剩多少力气。
此刻看到是银子,钱迟体内瞬间有了一股力量,将银子揣进怀里,双臂环抱,誓要将银子和自己紧紧护住。
即便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还被所有人看到了。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似乎能直接透过他的衣裳,看到他瘦骨嶙峋的胸膛前的那锭银子。
他如同一个坦胸露乳的人,被众人打量个精光。
他该怎么办?揣着这锭银子,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个消息肯定像长了翅膀一样,此刻已经飞遍了大街小巷。
“盛世不怕你有钱,就怕你穷;乱世不怕你穷,就怕你有钱。”
说话的人是坐在钱迟身边的一位老者,衣衫破烂不堪,几近衣不蔽体的程度,但是谁也别笑话谁,他的现在就是钱迟的明天。
自打他在这石海城中要饭起,老者就一直在他身边,不过两人也没什么交流,各要各的。
石海城中的人已经麻木了,灾民太多了,自己家里也快没有余粮了,并不会因为老者年事已高,看起来更可怜就多施舍一点。
他和自己一样,也有两天没要到东西了,如今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差掩气而息。
老者拄拐想站起身,一个趔趄倒在了钱迟怀中,砸的钱迟胸口直疼。
“对不住啊,小伙子,人老了不中用了。”说完便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了。
钱迟靠坐在墙上,这次不再是低着头,而是仰面晒着太阳,大口呼吸着空气,感觉自己又行了,又能多活几日。
眼下他既是在恢复体力,又是在思索如何能安全地带走这笔钱。
平日里那些吆三喝四的官兵此刻成了他的依靠,有他们在,身边这些人不能明抢,不然要被抓进去蹲大牢。
原本蹲大牢还算是实在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至少还有口牢饭吃,现在关进去只能被活活饿死,那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银子压在钱迟的胸口,感觉有万斤之重,像一座山,而他则要靠山吃山。
他是这么打算的,先去醉仙楼吃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