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大雪。
孤儿院的对面是学校,他和一个已经记不清样子的小孩趴在围墙栏杆上,看着学校放学的盛况。
那天的雪很大,大到模糊人的视线。
可那一盏盏承载着爱的车灯却是那么明亮,暖黄的光照破苍茫的风雪,载着一个个自校门中走出的小小身影踏上家的归途。
这样的场景,他们曾见过无数次。
万家灯火照亮无数风雨黑夜,但没有一盏会为他们停留。
身后,突然传来呼唤。
名字记不清了,喊得是他旁边那个小孩。
模糊中似乎听到几句话。
“你姐姐找到你了。”
“你可以跟你姐姐回家了。”
恍惚中,他跟上了那个被喊走的小孩。
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哽咽着唤那个小孩的名字。
暖黄的灯光中,模糊而纤细的身影抱住了那个小孩,她用一种他从没听过的声音哄着那个小孩。
长大后,他明白人们常形容那种声音叫温柔。
孤儿院老妈子的声音很粗,训起人很凶,他没听过那种温柔的声音。
他在的这所孤儿院处在一个小地方,自身建设也很糟,没人会来这里领养孩子。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小孩是唯一一个被外界领走,享受到家的温暖的人。
他当时呆呆地看了很久,看着那道名为“姐姐”的模糊身影,映着暖光,一路抱着哄着那个小孩离开了养老院。
那时的他似乎是两岁,还是三岁,总之,那是他往后余生能在记忆中追溯到的最早画面。
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人,当然也没有姐姐。
他甚至都不知道姐姐意味着什么。
只是感觉那个叫“姐姐”的形象,好美,好温暖。
如果可以……
嗯……
他也想有一个姐姐。
*
后来,他慢慢有了记忆。
那是一段很黑暗的记忆。
孤儿院的管理很混乱,几个凶悍的老妈子像饲养牲口一样管理着他们。
他生来性格柔和,心思细腻,同为老妈子养大,却与身边粗糙狂野,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的男孩截然不同。
像一个坠入泥潭中的小月亮,满身污泥,依旧竭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清辉。
所以,他们排挤他,欺负他。
他体弱,力气小,他们肆意地捉弄,挑衅他,在他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一拥而上,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打完,他们会抢走他的饭,不给他饭吃。
他们嘲笑地冲他指了指旁边的女孩,让他去抢那些女孩的饭,因为他打不过这里的任何一个男孩,想吃饭只能去抢那些女孩子的。
他委屈地哭红了眼,天真地向那些老妈子告状,可老妈子嫌弃地一脚踹开他,满嘴唾沫星子,骂他:
“没用的窝囊废,打不过人只会告状,活该被欺负!”
“有种就自己去讨回来,你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还想让人护你吗?”
挨了打,吃不上饭,他扛不住地生了病。
冰冷的雨夜,他高烧发到四十度,烧得浑身颤抖,意识模糊。
老妈子不带他去医院,她们巴不得他早点病死,减轻她们的负担。
“没人要的货色,还娇得像个少爷,留着长大了也出不了力,干不了活,早死早超生吧,小野种。”
“真是,一个男孩比个小姑娘还娇,自己没用,还给他委屈上了,烧死他得了。”
“……”
好在还有没完全丧失人性的老妈子,胡乱给他塞了一粒不知名的药,剩下地便全凭他自生自灭了。
他难受得快死了,忍不住地缩在被子里哭。
冷,他一个人捂不热被窝。
疼,烧得滚烫,头昏脑胀,全身颤抖。
他好想有人能抱抱他,哄哄他,他受不住了,太难受了。
但他只能像只可怜的小狗,独自蜷缩着,自己舔舐伤口,任他眼泪哭干了,也不会有人心疼他半分。
哭得没力气了,只能任由冰冷的黑暗将他包裹,带着他千疮百孔的灵魂堕入深渊。
也就是在那些日子,他的泪流尽了。
他,不会哭了。
*
他命运的转折在六岁那年。
对面的学校那一年没招够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