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枳对此一无所知,她甚至没有察觉到。
园林闲逛时,越走越深,身边的宾客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离开,甚至只有云家主一个人领着下人恭送他们离开。
方才还满是兴味的眼眸已然被困倦覆盖,闺阁娇养的贵女体力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无论赏舞还是观花,她都全神贯注,用心之下精力消耗更快。
眼看妻子秀气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却仍撑着身子,慕瑾祯有些无奈,带着强硬意味地将妻子禁锢在怀中,大手熟练地拍起来。
“卿卿,睡吧。”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掺杂着催眠的功效,“明日再去戏楼。”
顾清枳带着些许不情不愿,嘟囔着想要说话,只是早已习惯于男人哄她入睡,身体自然地放松下来,疲乏与困倦顷刻间将她包裹住,双眼再无力睁开。
寄畅园中,顾清枳醒来已然日头西落,酷暑的余热渐渐消散,有晚间凉风透过卷帘袭来。顾清枳慵懒地靠在床上。
慕瑾祯拥着妻子同样睡到现在,他已经重新穿戴整齐,回身望着床上散漫翻着话本的妻子,心中一片柔软。
“夫君读给我听。”顾清枳才翻了两三页,身子仍是乏力,不想动作,便自然地差遣起男人。
慕瑾祯不太情愿,接过妻子递来的话本,挨着妻子坐在床边,“每回都要说我读的不好。”
顾清枳娇蛮得很,她甚至还要嘲笑男人把话本读得和四书五经一样正经,只是每回犯懒,她都要指挥男人替她读书
男人记着每次妻子说笑他,可每回他都应许了妻子。
“夫君,我的夫君最好。”顾清枳毫不犹豫地撒娇道。
原因便在于此。
他眉目不动,修长的手指搭在妻子的新话本上,“这回不许再说了。”
然后四平八稳地读起来。
读了不到一半,便被顾清枳叫停,男人将翻开的书页合起,然后专注地望着妻子。
“不要念了。”顾清枳索然无味,“这江南的话本一点意思也没有,还是才子佳人那一套。”
配上慕瑾祯冷淡低沉的音色,就更加无聊。
很多时候,男人都是无条件地顺从妻子的意见,“那让谦余再送些逍遥客的话本来?”他将妻子不感兴趣的话本递给旁边侍候的芸韵,“收起来吧。”
顾清枳却突然精神起来,“我们作画去。”
她说风就是雨,一屋子的侍女都立即被使唤起来,连堂堂雍王殿下也要手捧着笔墨,亦步亦趋跟在娇滴滴的妻子身后。
“就这儿。”顾清枳指了指一个凉亭,夕阳已经落下,微微昏黄的天色,让树荫下的凉亭有些暗淡,只是烛火明亮后,又显出几分静寂安然。
侍女们将主子的物件搬来,便被挥退,等候在亭外。
亭内,顾清枳已经开始认真对比砚台中的墨色深浅,“夫君,墨色再深一些。”
她匆匆交代完,便选出要用的笔来,今日所画聚集在舞女的身段上,因此,叶筋笔、提斗都不可少,再加上一只鱼尾笔。
慕瑾祯正替妻子研磨墨色,他习惯在妻子作画时,安静在一侧打着下手,并不打扰专心的妻子,只是他的专注全数落在妻子身上。
顾清枳此刻无比专注,新换上的月白玉色撒花裙被毫不在意地染上墨色,浸染在纱裙中,尤为明显。她心中已有栩栩画面,因此下笔毫不犹豫,各类笔触皆不停顿。
她自幼跟着敏儿受过宣家祖父的不少教导,宣大学士最擅画人,顾清枳受了影响,在人物构形方面非常严谨。
只是她生来不喜拘束,很快,人物画很快过时,满腔热情悉数扑到花鸟与风景上,因此后来跟着宣家另一位叔父专门学习。
落下笔墨,洁白宣纸上袅袅美人已然可见,接下来该上色。
顾清枳极为擅长调色,因着看不太上市面上现成的色调,她所用的颜色都是自已动手制作得来,这也是她平生一大消遣。
最好是在不冷不热的春秋两季,坐于水榭间,亲自研、炼、沉、钛,然后分出其中深浅精粗,取用最佳者。
如此制作得来的颜料,色泽鲜艳,不受雨水摧残,能维持很多年仍不变色。
宣祖父曾经极为赞叹她一手研制的颜料之出色,甚至有画师在宣祖父那里偶然瞧见,愿意高价购买。
最后自然是被拒绝,一年中只有春秋,顾清枳才会研制,仅她一个人还有些不够用。
更何况,顾清枳更为享受的是在凉风中悠然研制,瞧着颜料一点一点成型的快乐,这是独属于她的浪漫,她不会允许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