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罗慕低低地笑了一下,缓缓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我与你……无冤无仇……”苏彧急促地喘息着。
“那又如何?”罗慕走到了窗边,又往里面插了一炷香,回身就落到了苏彧面前。
苏彧脸色惨白,往后瑟缩着。
“道心……”罗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嘲讽道,“果然是个碍事的东西。”
她说着,缓步走到了桌边,指尖点在案上。
从她指尖开始,一道温润的白光如纱般给整个房间披上了华丽流彩的幻象,甚至比之前还有精致。
桌上摆着三盘点心,桃酥丶梨酥和杏花酥。
架子上摆满了书卷,一抹绿植郁郁葱葱,插在琉璃的花瓶里。
罗慕掀裙坐下:“说来听听,你这样一个根骨残损的人,为何要修仙?”
“除……魔卫道……”
哗啦一声——
绘着姹紫嫣红的群花的茶盏摔落在地,如同尸变一遍很快就长满了霉斑。
“卫道?”罗慕冷笑,“你以为你卫的是什么好东西吗?”
苏彧感到有一股力道钳住了自己压在地上的右手。
低垂的眼睫里流过一道暗芒,他掐着左手的掌心,指尖的血色滴落在袖口。
但那股力道只是一点点地将他的手指从地上掰开,苏彧皱着眉,脊背抵在身后的墙壁上,松开了右手。
“入了魔,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罗慕带着几分蛊惑地煽动道。她的墨瞳像是点着一颗星,时明时灭。
“江丶临……”苏彧薄唇翕动,却只说了两个字。
“不准你提他!”罗慕忽然暴怒。
她愤而起身,身上的灵压狂泻而下。苏彧偏过了头,猛地吐了一口血。
猩红的花滴落在地的瞬间,罗慕回神,立刻又撤开几步。
她喃喃地摇着头,陷入了某种迷乱:“不,不能让你这么死……”
苏彧吞咽着血气,仰着颈缓了一会,馀光瞥着罗慕眸中的雾气,开口道:“是你……害他入魔……”
“不!不是我!”罗慕当即否决,“是天!天不容他。不是我……凭什么我的九儿就要经历那些痛苦。而你,你们就可以……”
她周身腾起了灰蒙蒙的雾气,一双眼眸随之黯淡,失去了光泽。
眨眼之间,逼至了苏彧面前。
苏彧身子一僵,却平静地与她对视着。
“这样的眼睛,就不该留在这世上。”罗慕盯着他的眼睛,“九儿不能,别人也不能。”
“那你为何要杀了他,而不帮他……”苏彧声音极轻,却说得很快。
“帮?”罗慕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从恍惚中收回了神。
她眼底雾气渐渐散开,嗤笑着倒退了几步,坐回到桌边,捏起了一块桃酥,一点点地碾碎:“你这样的仙门弟子真是单纯得可笑,甚至——可恨。”
她搓了搓指尖,指向角落里的香炉:“告诉你也无妨。此香可让人入魔。你不是去过曲阳镇吗?六年前,那里曾经被魔族入侵,救他们的人就是九儿……”
彼时,江临九已经中毒数月,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的驱魔香也被曾见月污染了。后来,他才得知害了当地的镇民的人就是他自己。万般自责之下,江临九生出了魔心。
原本净化这种程度的魔息并非难事,可江临九自己身上的毒也早已深入骨髓。
苏彧一听就知道,和醉仙楼的那些人一样,只怕再无周转的馀地。
但当时的罗慕不知道。
白洱山药修举世无双,各峰所种的药草更是世间罕见。
她不信。
她不信好好的徒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魔。既然如此,那也一定有办法将他身上的魔息尽数除去。
毕竟,那是江临九,白洱山的大师兄,她最引以为傲的徒弟。若他没有遇到这样的事,年轻一辈弟子里,最先破入天境的也未必就轮的到凌苍山。
可正因为他是白洱山的大师兄。江临九自幼耳濡目染,正邪不相容。他对魔族深恶痛绝,多次想要自戕,被罗慕下了禁制,也禁足在了长留峰。
“你问我为什么不帮他?”罗慕摊开颤抖的手,目光中一闪而过一丝恐惧,就好像手上沾满了血。
她忽然深深地掩住了面。
江临九生出了魔心,即便一时压制住,但怨念未解,甚至在日覆一日的自我厌弃中,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