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忆听了这话,看向路小佳,“日后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燕京找我。”
路小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转身推开门就走了。
“就这样就够了吗,倩倩?”他问自己的妹妹。
“……灵琳还没嫁人,我总要为她着想。她父亲姑姑和兄长都对她不坏。”张倩倩说。
“是我对不起这孩子,哥哥,日后就麻烦你多关照他些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只问你,费这么大周章,只是见他一面,就够了吗?”
“够…够了……足够了。”张倩倩低下头,把脸掩在手中。她不想叫人看到她的表情,哪怕现在在场的只有她兄长也不可以。张如忆能听到的只有那压抑着的哭声和哽咽。
怎么可能够呢?!
她的孩子连一声娘都没有喊过她!
她的孩子没有在她身边待过一天!
她是有两个亲生的儿子在身旁,可难道路小佳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了吗?难道她没有对路小佳的出生充满期待吗?为什么一定要为了丁白云的孩子牺牲掉她的孩子,叫她的孩子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情,她日思夜想,下雨了她会担心路小佳有没有淋雨,丁灵中生病了有丁白云爱惜,她会想路小佳若是受了寒有没有人关心、有没有人在乎,他的师父究竟能不能照顾好他。
她想得几乎要发了疯!
张如忆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妹妹的发心,离开了。他这副打扮,若是被人发现了,实在很难解释。
当他走出房屋之后,看到门外阴影里的紫衣少年,他怔了怔。
原来路小佳还没走。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像一座灰白色的石雕,那双眼睛也像死人一样。
可谁又能说面无表情不是一种表情?那激荡痛苦的情绪似乎被少年掩饰住、遮掩住,又好像已然完全彻底地表现在他身上了!
张如忆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今天叹了太多的气。是为了什么叹气的……感觉原因太多了。
也许是觉得妹夫这事实在办得不地道,也许是为了妹妹那要强的性子。
这么大的事她也能忍得下去,而且一忍忍这么些年,张如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算和离他们张家也不怕,回家里来张如忆一样养得起她。
也许……也许他叹气还为了这个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少年。
15 大沙漠与一点红(一)
◎沙漠里的黑店◎
路小佳像一个幽魂一样地来到丁家庄,又像一个幽魂一样地离开。
他在丁老夫人的屋外站了半宿,张如忆也没走,陪他站了半宿,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路小佳才离开。他身上挂着晨曦的露水,面无表情地回到客栈,叫醒正在打瞌睡的小二,无视他的苦瓜脸叫他烧洗澡水端上来。
路小佳是一个佩剑的江湖人,先前又大方地给了不少钱,小二再困也只好照他说的去做。
送上来洗澡水,小二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路小佳面对着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有点想发呆。
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师父经常在发呆放空自己了。什么也不去想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可不可以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管?
那些什么隐晦的算计和哽咽的哭声可不可以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可不可以假装自己其实没有被换掉、没有被送人?他可不可以假装自己其实只是路家的少爷,而不是谁送出去的孩子?他可不可以大逆不道地假装自己其实只是荆无命捡回去抚养长大的孤儿?
路小佳觉得有点累。他明明武功很高,即使连续赶路三天三夜也不会累,可是他现在觉得很疲惫,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感在腐蚀他的心。
他感觉自己仿佛无处可去。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思乡游子的家只是被碧云和山峦遮住了,所以看不到家,望不到炊烟袅袅,可路小佳的家又在哪里?
他洗了个澡,很快地泡了一下,头发擦了个半干之后换上衣裳,下楼牵马,准备回金陵。路小佳也不准备在金陵路家长留了,只是顾及着叶开还在等他,打算回去同他告个别再走。
他骑马回来,天光已是大亮,路夫人听闻他回来的消息,连忙把路小佳叫到面前来问他情况如何。
丁夫人压抑的哭声又浮现在他脑海中,路小佳定了定神,望着路夫人关心的神色,轻声道:“她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路夫人松了口气。
随即,她看向路小佳苍白的神色,蹙起眉头。
“小佳,是路上累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