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昀琛停下手中的擀面杖，他轻轻沾取些许面粉，揉搓着擀面杖，而后语气低沉而有力地说道：

“有些事情做错了可以改正，有些路走偏了可以停下。

孩子常将自已的父亲视作天，视作英雄，倘若有朝一日她知晓真相，你说她会怎么想。”

老陈像是听到一则荒诞笑话一般，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如果能知道她怎么想，哪怕是当面骂骂我，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1942 年，也是这样一个傍晚，我们截获了一组情报，情报中说参与细菌战的一名日军研究员携带大量资料现身于海市。

上级命令我们秘密拘捕此人，待我们寻到他时，反动派也找了过来。

我们双方展开激烈抢夺战，对方人员众多，我们寡不敌众，或死或伤，一并被他们带走。”

“我也是一个怀有坚定信仰之人，不管他们用哪种酷刑，电击也好，板烧也罢，甚至断指我也没吭一声，我真的都咬牙挺过来。

可他们竟然把我妻子和妞妞绑了过来。”

言及此处，老陈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下。梵念星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的泪珠可以这么大。

“那一年，妞妞才 3 岁，敌人丧尽天良，在她身上涂满香料，关在笼中的烈犬嗅到香料气味后，狂吠不止，张牙舞爪，时刻准备扑咬。

妞妞吓得直哭，嘴里喊着爸爸爸爸。

我妻子跪地哀求他们放过我们，可即便磕得头破血流，他们也无动于衷。”

说到这，老陈捂上脸。

“我没勇气看着妞妞在我面前被咬死，我不忍心呀，那是跟我血脉相连的女儿！

因我的叛变，牵连了其他同志，与我相关之人皆遭秘密处置。

我自责万分，生不如死，曾无数次想要自尽，但一想到年幼的女儿和孱弱的妻子，我咬紧牙关，坚持下来。”

老陈脸上挂着泪珠，眼里冒着火光。

“我表面上一边跟他们做交易，一边寻找机会报复抓我妻儿的那几个人。

我私心认为，如果不是他们，我就不会走上不归路。

那几个人都是老军统，背后有人护着，我一时半会拿他们没办法。

泰山知道后，派华山把他们绑到我面前，交给我处理，说杀了他们之后，让我安心回原来的队伍做一颗死棋，直到他再次唤醒我。”

老陈捂着脸，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既然妞妞被救下了，怎么档案上写着你一个亲人都没有。”梵念星开口问道。

“报应，都是报应。”老陈拼命捶着自已的头。

“我们安全出狱团圆之时，妻子猜到了真相，她在确认我已经背叛组织后，含恨自杀，临死之前给我写了离婚书，与我诀别。

妞妞被妻子偷偷送回了老家，当我找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被敌人的飞机炸成一片废墟。”

“之后呢，你有那么多次机会跟组织坦白，为什么要继续错下去。”韩昀琛放下手中的擀面杖，走到老陈面前，把他拉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不是没想过自首，无数次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都想冲到杨局面前坦白一切。

我知道自已的手上沾满了同志的鲜血，坦白只有死路一条。

可我还不能死。

我当年没找到妞妞的尸体，一直心存幻想，或许她被人救了也不一定。

那是妻子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我不能轻易放弃。于是我一边工作，一边暗地里找妞妞。

半年前，华山找到我，把我唤醒，我才想起自已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别提妞妞了，我要是妞妞，肯定不认你这个父亲。我看你也不是想找妞妞，纯粹是贪生怕死。”

孙雪华气愤至极。她父亲就是被叛徒出卖，牺牲在解放前夕。她恨不得全天下的叛徒都不得好死。

“是，我承认自已贪生怕死，可我也是没办法。”

老陈始终低着头，弯着腰，仿佛那脊梁骨已被抽走，腰永远也挺不直。

“泰山到底是谁？你和他通过什么联系？”韩昀琛追问道。

老陈长叹一口气，眼神黯淡无光，“今天我说的够多的了，明天再聊吧。”

他缓缓伸出双手，等待冰冷的手铐。那双满是老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正如他此刻彷徨的心情。

“不用了，走吧。”韩昀琛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冷漠。

“要不把饺子煮了吧，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