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夜荣说完话,刘钰手里的烟也燃尽了。
这段她主动起头的交流,结束在五金劝架的呼喊里。
骤然归于平静,被家具杂物堆放满满当当的小屋竟显得有些空旷了,一时间,刘钰不免懵然。又闷声跪坐一阵子,她起身去厨房里找奶奶,不管老太太如何推脱,硬是拉着她去逛夜市,顺便吃了顿铁锅炖笨鸡。
结账的时候,看到账单价格,奶奶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她后脑勺,骂道:“败家犊子,小鸡儿我都从冰箱里拿出来缓霜了,你非得上外边吃!168 都能买 5 只鸡了!这老些钱干点啥不好,就知道败祸!”
刘钰摸着脑袋嘿嘿傻乐:“一年到头才出来吃几顿吶,你别老心疼钱,我不差那点钱。”
奶奶吹开打包用的塑料袋,小心翼翼拿铲子往里边装剩菜,又骂道:“一天天这不差那不差的,你那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接着,她长长一叹,“大孙女,奶奶知道你孝顺,挣钱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总想给我置办四眼齐全。可奶奶不需要啊……你听话,多攒点嫁妆钱,将来去了婆家也有底气。你爷得癌把我们俩养老钱都花差不多了,真到你嫁人那天,奶奶就是满裤兜子掏漏了也凑不出像样的嫁妆给你……别的我都不寻思,只要你以后过得好,我死那天也——”
“奶奶!”刘钰疾声打断她,深深皱起眉,“快过年了,你总提啥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见奶奶踮脚抻手去够远处的半屉花卷,刘钰赶忙起身拿过来抖落进她撑起的塑料袋里,又老大不乐意地说:“现在这人贼拉方言,非常、特别的意思现实,一听说我是出马仙,你问问哪个愿意要我!”
奶奶忙张嘴要辩,刘钰抢着道:“再说他们想娶我还不想嫁呢!你那帮老姐妹给我介绍的都什么驴马烂子啊?要么 40 多岁无业游民,要么三婚性功能障碍,要么缺胳膊少腿的,再不就老娘刁毒泼辣的,这都啥跟啥!她们到底是想看我风光大嫁,还是想看我上刀山火海?”
“那、那谁……老徐婆子上回介绍的小伙儿不挺好么,”奶奶期期艾艾反驳,“人家爸妈是油田职工年薪几十万,家里好几套房呢!我看过照片,可精神的小伙儿了,当高中老师的,你咋就是相不中……”
不提这人倒也罢,一提刘钰头就大,马上掐起指头摆出平常算卦的手势,在奶奶面前使劲摇晃:“跟你说好多遍了奶奶,我算过他的八字!他命犯烂桃花就算了,作风很不好,咱家掌堂教主都让我看见他同时处的几个对象长啥模样了,呵呵,这样的人谁嫁了,擎等着头顶开出呼伦贝尔大草原吧!”
奶奶顿时老脸无光,却还强撑着面子嚷回去:“黑天白天算算算,啥好姻缘都让你算没了!”
刘钰不甘示弱:“我能有啥办法?谁让你非得嫁刘老邪,当初为啥不找个普通男人过日子,那你孙女就不是今天的你孙女了!”
“你——”奶奶被她怼得彻底失语,瞪眼瞅她好久,赌气骂了句“犊子玩意儿”,迈开步子拧身往饭店门外冲,任刘钰怎么哄都不搭理她,追在后边走出两条街才消气。
刘钰搀着奶奶挥手要叫出租车,老太太仍心疼钱死命扒住她的手不让她喊,借着消食为由愣是走路回的家。
一千多米虽然不远,但刘钰过阴后的疲惫感愈渐增强,偏拗不过奶奶,便只能老老实实陪她压马路,听她唠叨各种家长里短。
推门进屋时,刘钰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奶奶却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觉得胳膊腿没活动开,在客厅里边脱外衣边拉伸。
刘钰不由得暗暗佩服——真不愧是秧歌队领军人物,身子骨可太硬朗了,73 岁的老太太比她 25 岁的年轻人腿脚还利索!
可她刚咧开的嘴角马上被奶奶打回原形。
正好提到了王建伟母亲,奶奶话锋一转,很认真地问:“哎,大孙女,建伟的事你给办咋样了?”
刘钰一愣。
明明就是昨天见过的人,她竟有了种好久不见的错觉。
难道是过阴后遗症?
毕竟阴阳相隔也算隔了一辈子的,这可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要长远,远到生离死别那种。
一边思考着乱七八糟的,一边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刘钰便挺背坐直开口问:“奶奶,你有没有听王建伟他妈说起过他打算离婚?”
“啥!”奶奶扬手扔掉围脖,转身挨她坐下,火急火燎追问,“他要跟小何离婚吗?拥护方言,因为的意思啥呀?是不有外遇了?”
刘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