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轻云过来扶昭华的手,语气不无担忧,“谢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么?”
沈昭华抿唇,收回目光,回头朝马车疾驰的方向看了看,重新遮上面?纱,平静道:“我过去不是争风吃醋的,是要当家掌中馈的,她想想清楚也好。”
“那谢大人呢?”出岫也道,“奴婢瞧着,他似是并未对?那冉氏忘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沈昭华在步障下?苦笑,“他的心意,我倒是能明白几分。若是能轻易忘情?,反倒是不值得了。咱们也回吧,父亲一个人在家,还等着我们回去吃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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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不循是被浓烟呛醒的。
滚滚黄烟裹挟着灰烬颗粒封住了他的鼻腔,窒息感迫使?他张开嘴大口呼吸,木头、油漆和柴草燃烧的味道一股脑冲了进去,他开始剧烈地呛咳——眼睛睁开,酒醒了三分。
透着咳出的泪,窗外?一片朦胧的红光,乍一眼还以为是院中高挂的宫灯。
段不循心知是走水了,倒也没有十分惊慌,起来揉了揉眼睛,晃荡几下?脑袋,觉得好像是清醒了些?,方下?了地,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推了一下?,门没开。
再推一下?,还是没开。
段不循后退一步,用全力撞上去——这才发现,原来门已经?从外?面?锁了。
一股冷意爬上后脊,惊怒交加,酒已有八分醒。
回身提起桌上茶壶,想要打湿被褥,却发现壶中水已一滴不剩。
段不循屏住呼吸,不敢再多耽搁一刻,抄起地当间镶大理?石面?黄花梨木八仙桌狠狠砸向窗户。
木纹窗棂当即被这百十来斤的大力砸出一道裂隙。他又?连续猛砸了两下?,窗口便现出一个大窟窿。更多的黄烟顺着窟窿滚入室内,原来窗台外?侧已经?被人放了一溜苫房草,火正是从此处烧起来的。
段不循回身从床上扯下被褥往身上一裹,顺着窗口的窟窿向外?一滚,到底突破了浓烟的锁困,脱离了火场。
站在院中看得更清楚,火舌自窗口向室内舔舐,墙体?是砖瓦结构,倒还没有烧起来。
只是……段不循瞳孔骤然?一缩,看到火舌顺着西墙上搭的木头架子烧到了隔壁,玉颜堂不似柳家老宅,墙体?以泥土和草木为主,现下?已经?是一片火海!
“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快出来救火啊!”
里坊惊动,呼救声由近及远,在冲天火光之中呼啸开来。
静临……静临生气了,她不会还留在隔壁吧!
冷汗在这一瞬间湿透了段不循的衣衫,体?内最后一丝酒气也被蒸发得无影无踪。静临!静临……若是她死了,死在这个懊恼的上元夜,死在他酩酊大醉的昏睡之中……段不循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恨不能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放出来,去浇灭这一场无妄的大火。
他以为自己?是在麻木地站着,其实是在麻木地奔跑,麻木地翻越高墙,又?麻木地纵身一跳,跳入隔壁汹涌的火海之中。
越过门口熊熊燃烧的棉布帘子,段不循进入金红的焰火中心。
“静临!”
“冉静临!”
梁上一根粗短的横木烧断了榫卯,砸了他一个趔趄。疼痛令他的神智恢复了暂时?的清明,他看清了,静临不在屋里。
奔向后院,靠墙的积雪为大火融化了一片,湿黑缓缓侵向远处的皑皑,上面?并没有凌乱的脚印。
还好,还好。
段不循心想,静临出去了,她不在家,真好。
五识复位,左肩的疼痛剧烈地袭来,方才砸的那一下?才发挥作用,段不循嘶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左臂不能动了。
“段不循!你出来!”
“段不循!你死哪去了!”
“段不循!段不循!”
“你给我滚出来!”
……
疼痛之际,咴咴的马鸣声、毕剥的燃烧声、断裂的坍塌声里,一声声气急败坏的呼唤清晰地浮现出来,从隔壁传入段不循的耳中。
静临在烧得旺盛的西厢房前气得破口大骂,不管不顾地要往里面?冲。
段不循听见谢琅的声音,他说“你在这,我进去。”
“静临!清和!”
段不循哈哈大笑,一手攀着墙,一手用力一撑,像个大马猴一样,纵身骑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