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静临口?中含着酥酪,一时颇窘,竟忘了?给他留一块。
他忽然探过大半个?身子,眸灼灼凝视着她的唇,“这半块给我?吧。”
轩昂的鼻直挺挺地向前?,触到静临的光滑的鼻尖,蹭了?蹭,嘴一张,衔住露在外的半截。
静临呼吸一滞,唇齿懈怠了?一瞬,整条酥酪尽滑入了?他的口?。脑中轰然一声,春山倾,漫天纷乱桃花雨。
段不?循口?中香气四溢,瞅着她羞怯不?胜的模样,又动了?得寸进尺的念头,心思尚未成?迹,门忽然被叩响。
会馆的下人在外传报,“官人,谢大人来?了?。”
谢琅走进来?,只见段不?循一人在外间坐着,几上摆着只空果盒子,两只半满水温山软天青色茶盏。
段不?循咽下口?中酥酪,抖了?抖玉色曳撒裥褶,笑道:“从前?也没见你教人传报,怎么,平阳一遭,对这地方也生分了??”
“我?怕不?方便。”
谢琅身上还带着些微酒气,瞥了?眼安静的里间,淡淡道。
手探入袖中,掏出一张画像递过来?,“物归原主。”
段不?循狐疑接过,展开来?,一眼便看到剪影小像旁的题诗:若有知音见采,不?辞唱遍阳春。
知音,知音……段不?循望向里间薄薄的梨花木隔断,一时胸臆震动,似有块垒松动、消融。
半晌方想起谢琅,起身叫住他,“清和!”
谢琅脚步停在门口?,背影看着有些落拓,“不?循,她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我?对她……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前?一切,不?过是场误会,你好好……你们两个?,好好的罢!”
推门而出。
段不?循听到隔断后压抑的抽泣。
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去送送他。”
待回来?时,屋里已经?不?见了?静临,隔壁的灯也吹熄了?。
山西会馆变得极为安静。
这里每间上房都价值不?菲,住一夜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
除了?段不?循常年住在三层的云天间,一层、二层只偶尔有客,多数房间都是空的。
下人无事,早早关了?门,回房睡下了?。
夜晚的喧嚣属于市肆乐坊、胡同小巷,京城最繁华热闹的棋盘街,在夜里反倒是最安静的。这里寸土寸金,离人间烟火太远,夜晚静到能让人听到自?己的心跳,因而辗转难眠。
夜深了?,雨又下了?起来?,沙沙地落在窗棂上,听起来?像是蚕食桑叶。
静临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恼人的沙沙声却入了?耳,脑中尽是桑间濮上,柳摇月移。
她在闺中时也不?是个?安分的姑娘,是故,受了?柳文彦的引诱。
后来?,为了?报复,她又引诱了?谢琅。
可是今夜,此时此刻,她不?再?是被动的、懵懂的,也不?再?是别有所图,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人,身心合一地想要?他。
起身,樱红色软绸睡鞋踏在厚厚的毡毯上,无声走向房门。
只要?推开一层门,再?推开一层,她所渴望的,就在隔壁。
渴望……这个?心底里忽然冒出来?的词烧得静临浑身发烫。
无名无分,这是羞耻的渴望……愈是羞耻,愈是渴望。
这样黑沉的春夜,种子破土而出,草木悄然萌蘖,嫩芽舒展蜷叶,一切生灵都在潜滋暗长。
她又不?是块死木,她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她如何能不?渴望——若是没了?渴望,春夜岂不?成?了?完全的空寂。
手抬起,放在门上。
那门似乎也长出了?心脏,心脏在手下腾腾地跳跃,自?作主张地往外开去。
段不?循不?知何时,已经?直挺挺地站在她的房门外。昏暗的廊灯被他高大的身躯挡在身后,轮廓愈发深邃,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那眸色似比夜色更深。
静临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揉碎了?。
回廊的栏杆在幽暗的烛火下泛着暗红的光,静临的浅碧色小衣搭在上面?,下方是山西会馆挑空的厅堂。守夜的下人靠坐在一楼的门口?打盹,只要?稍一抬头,就能看到云天间门口?的情状。
段不?循垂着一条手臂,另一条托着静临,将她抵在回廊的墙壁上。
她身侧的壁灯精雕细刻,做工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