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循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随你怎么处置。”
“那便教人送一篓给银儿,一篓给沈小姐吧!”
“沈小姐?”
段不循闻言放下账册,“怎么从前没听你提起过?”
“……就是宛平知县沈大?人家的?千金。上次多亏了她,要不是她将?马车借给我们,我们也?不能那么及时赶回去。”
段不循觉得她话里的?“我们”二?字颇为?刺耳,忍不住皱了眉,“我记得她父亲沈春林之?前是在徽州府做通判,她与你,倒是渊源颇深呐。”
静临走到他?身边,“你这话什么意思?”?
“倒是好久没听到过柳文彦的?消息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静临闻言顿时一愣。
这人真是……他?果然?已经知道了沈昭华的?身份。
段不循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老冯跟我说了,人当时捆得严严实实撂到地上,就是插翅也?难逃,回来却不见人影了。”
“我、你——”
“你把他?放了?”
“……是。我当时的?确动了杀心,想教冯大?哥结果了他。可我一介女流到底心软,念在从小相识的?份上,一时就动了恻隐之?心,饶了他一条命。唉!我总是这样,临到紧要关头就硬不下心肠,全然?忘了从前受过的?折磨——你不会觉得我是妇人之仁吧?”
她说着?掏出帕子,在眼角按了按,眼睛却水汪汪地睃着他的神色。
段不循瞅着?她这副模样,忽然?就想起了护送她去金满楼寻柳文彦那个夜晚。
那时候她就会装模作样,嘴里一套,心里一套,教他?看得牙痒痒。
柳文彦他?怎么配!
“诶呀!”静临忽然被他抱起来,先是有点发懵,随即醒悟过来,不禁咯咯咯地娇笑,伸手戳他下颏上短硬的胡茬,“怎么,你这是又吃醋了?”
段不循哼了一声,沉声道:“心狠手辣的?小娘们儿,你做下的?事,真当我不知道?”
静临心里一惊,笑慢慢凝固在嘴角,“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胡说八道!”段不循将?她撂在桌案上,粗重的?紫檀木桌腿被他?撞得一下子移了位,静临恼得叫起来,“我就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爱找谁找谁去!”
“来不及了!”段不循撞洒了案上研好的?墨汁,浓稠的?液体缓缓濡湿了柔软的?宣纸,上面一枝才勾好了线的?春桃得墨,渐渐有了含苞欲放的?娇态,“爷就爱你这股心狠手辣的?劲儿!”
下午,静临软绵绵地靠在段不循怀里吃枇杷,他?持笔蘸墨,在账册上勾勾画画。
“欸!你等会!”
静临恍惚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夺过来一看,果然?见到“冉静临”三个字,下面还用细笔注明了欠款金额,五十两。
段不循见她脸都气红了,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番茄上镶了两个金铃铛,不禁觉得乐不可支,半晌才堪堪忍住,解释道:“冤枉!你看字迹,这不是我记的?!”
说着?将?毛笔递到她手里,笑道:“快勾了,看着?多让人生气。”
静临恶狠狠地将?这笔陈年旧账勾了,又看到紧挨着?自己名字的?另外一人。
“魏大?勇?他?做什么欠了你五百两?”
“他?是陕西的?军户,前年马瘟,他?手下养的?几十匹军马都死了,还不上朝廷的?桩朋银子,因此便与我借了三百两。”说着?在她嘴上啄了口,“你吃的?枇杷就是他?送的?。”
“那这个呢?”
“张凤昌啊,从前生意上有过来往,去年米价贱,他?的?货压住了,一时回不了款,就帮他?垫了五百两。”
静临又问了许多,他?都一一耐心地答了,末了将?这本册子放到她手里,“这里记的?都是小额欠款,本就是不打算要的?,权当是积德行善了。你看哪个名字顺眼,随便勾了就是。”
静临一时呆愣,忽然?就体会到了一丝财神爷的?快乐,歪头咬笔,还有点难以置信,“当真?”
段不循见她笑了便也?胸怀大?畅,索性将?几上一摞册子都搬了来,“这些都是,你喜欢怎么勾就怎么勾。”
-
很快便到了谢琅和沈昭华大?婚这日,段不循穿了身织金麒麟纹靛蓝曳撒,腰缠白玉带,头戴金丝冠,打扮得风流倜傥,光彩照人。甫一现身便在谢家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