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人孤独
情到深处人孤独。
很多的夜,江南在孤独中入眠。梦里,江南看见那张给林月带来无限烦恼的16分历史试卷,看见答题卡上被胡乱涂抹的英文字母,看见材料解析题下面歪歪扭扭的字迹,甚至看见试卷左上角上怯生生的名字。
林月写的“月”字就像是“用”字少了最后一笔,像小女孩穿着父亲的睡衣,被包裹隐藏起来的小小身体,既不婀娜,也不妩媚,晃晃当当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光着脚踩在红栗色的地板上,去厨房喝水。干净的牛奶杯,一杯清澈的水,不是果汁,不是牛奶,当然更不是咖啡之类的东西,只是一杯水,清澈的就像那对干净的眼睛。空空荡荡的房间,冰箱里找不到女孩想要的食物,女孩把喝剩的半杯水放到桌上,百无聊赖的离开。
宽大的成人睡衣里面小小柔软的身体,既不婀娜,也不妩媚,就像一枚还没熟透的桃子……
这种联想让江南不安,让江南几次从一种腥咸的睡梦中惊醒。那个躲藏在信笺最后一页,最后一行的小小的两个字,小小的名字,让他不安,让他重回少年,蠢蠢欲动,让他流连,让他不愿从梦中醒来,流连於此次梦境的缠绵,不情愿结束,同时期盼下一次梦境的来临。
清晨的水龙头里面放出的水,凛冽清凉。江南用冷水清醒自己的脸庞和浑浊的头脑。一脸水湿,擡头看镜中的自己。镜子里,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明显不够安分的脸。再次用冷水淋湿。再擡头时,却在镜中看见林月仿徨无助的表情,看见严厉父亲面前惴惴不安的小小身影,看见那个每晚台灯底下寂寞温书的女孩。
父亲是林月心里面高山一样的人物。是怕丶敬重丶崇拜和爱的综合情感。但江南却深深感觉得到林月心中那一份父爱的缺失。他强烈感受得到她没有安全感的孤单。他不舍得那个瘦弱的小小女孩,独自一人在冷冷清清的雪天生活,不舍得每晚灯下她一个人的孤独。
这种感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两颗孤独的生命,灵魂紧紧地嵌在一起,不分彼此,难舍难离;可是在现实的世界中,他们却又离得那样远,不可触摸,彼此分离。或者,他们原本就是同一颗生命,在累世的轮回中,不知曾经触犯了什么,如今被活生生地抽离成了两份,分割破碎,遥远过路人,陌生如隔世。心,明明那么近;身,却又那样远。
林月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眼前:江南看见林月语文卷子上胡乱的涂抹,书架里放着《梦里花落知多少》,书包里藏着他的信,挂在左侧墙上的那本杂志,窗帘的颜色,床单的颜色……
江南看得见林月的一切,但是却触摸不到。
这种感觉是一种痛,一种残酷的折磨。如果真是时空交错,倒也罢了。可是林月离他并不遥远,只是一夜车程而已。好几次夜里,江南从梦境中爬起来,冲动到要去买一张车票。他要给她温暖与关怀,给她宽阔安全温柔的怀抱,给她欠她的表白,给她爱,甚至,给她一个家。
江南的最后一封信,只短短的两行:
“林月,我要见你。
下周日,十点半,你学校门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