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早看过当日的报纸,关於旅馆凶杀案的报道铺天盖地,说:“记者真是无孔不入,报纸一登,倒省了我们许多事,死者的身份查清了,死者叫吴蓨生,覆旦大学的学生,家境一般,沈小姐曾就读於中西女中。”
督察长出门时,叮嘱说:“此案关系到沈唐两家,尽快查明此案,沈家小姐如被冤枉的,立刻放人。”
督察长不愿意得罪沈唐两家。
一个巡警进来,“探长,沈唐两家的人来了。”
少女卷缩在木板床一角,夜里她耳边充斥着枪声,黑洞洞的枪口,冒着白烟,冰凉的血从她的手腕和胸口汩汩流出,有男声呼唤她的名字,曼卿。
从噩梦中惊醒,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得瘆人,梦是这样真实,走廊亮着一盏灯,昏黄的光线从铁窗照进来,地上铁窗栏杆投下的暗影。
沈曼卿木然地坐着,心口砰砰地乱跳。
脑子里出现零星片段,像过电影,某个镜头一闪而过,这些片段模糊不连贯。
想破了头,关於旅馆凶杀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就像胶片中间部分被剪掉。
不知过了多久,通气孔射入阳光,她判断已经是白天了。
拖沓的脚步声传来,牢门被打开,一个年纪稍长的巡捕来送早饭,一碗稀粥,一个馒头,还有两样小菜。
沈曼卿饥肠辘辘,不顾食物的粗糙,端起碗,把一碗粥喝了,又吃下一个馒头,抹抹嘴。
半个小时后,铁门被打开,送饭的巡捕和颜悦色,“沈小姐,你家里人来看你了。”
“我家里什么人?”
巡警道;“你兄长沈大公子和你未婚夫唐少爷。”
公共租界虹口巡捕房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隔着桌子,对面坐着两个穿戴考究的年轻男子。
穿浅灰西装青年,身材矫健,剑眉星目,沈静的眼底疏离冷漠
年纪相仿的青年,中等身材,四方脸,脸上关切的表情,令人觉得很刻意。
“二妹,你太任性了,你知道吗?父亲因为你的事气病了。”
沈家祥以兄长的的口气,责备道。
这两个人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沈家大少爷她的亲大哥,唐二少爷她的未婚夫,自己是沈家二小姐身份,仅仅知道这么多。
“姓吴的看上你的钱,你在学校屡屡惹出事端,这次又杀人,胡闹也要有个限度,现在闹大了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外人都骂我们沈家教女无方。”
大哥不问青红皂白,就定了她的罪。
少女垂眸,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流露出的失望,也不辩驳,低头不出声。
“我为你请了律师,你同律师说。”
唐壁截住沈家祥的啰嗦。
这位唐少爷是自己的未婚夫,对其未婚妻於旅馆幽会情人,发生人命案丑闻竟然如此平静,与己无关一样。
如果不是冰冷的语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激他的宽仁大度,有容人雅量。
坐在唐壁身旁的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礼貌地自我介绍,“沈小姐你好,我姓金,是唐先生请的辩护律师,沈小姐,请你把案件经过详细说一遍。”
她咬着唇,半晌轻声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金律师有点意外,往上推了推眼镜,“沈小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官司对你很不利,死者的家属提出公审。”
最后一句是提醒这位沈家小姐官司的严重性。
进监牢关了两天,少女鲜润的唇瓣变得发干,舔了舔嘴唇,说:“我失去意识,醒来后,许多事情都忘记了。”
唐壁皱了皱眉,克制的淡漠。
金律师极有耐心,启发说:“沈小姐,你醒来时看到了什么?”
沈曼卿回想着,“房间里很多人,我手里有一把枪,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流了许多血,后来我就被巡捕带走了。”
金律师说;“沈小姐,我从巡捕房了解到,你在公共租界的一家旅馆,持枪打死了一名吴姓男青年,死者的身份是你的追求者,□□证明确实是你的,其他房客证明你二人曾经发生激烈的争吵,我推测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你和情人吴某发生矛盾,一怒之下,开枪杀死吴某。”
沈家祥咳嗽了两声,提醒金律师唐壁还在,措辞要照顾唐家二少爷的面子。
唐壁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金律师已经有了主张,把自己打这个官司的想法告诉她,“现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