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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面色,微红嘴唇,干干净净的高鼻梁,整体面部的轮廓是坚毅的,但配合皮肤上的少许斑点和杂质,看上去有点软弱,还有点无辜。有些人美得张扬炫目,不把人刺痛誓不罢休,有些人则美得沈默寡言。宋承属於后者。那面孔看久了,竟让人有些揪心,仿佛在诉说一个平静温柔的故事。

到了下午三点,徐准把宋承叫醒,他要送宋承去一位熟识的师兄家练琴。宋承但凡在睡饱后,就又会变回成另外一个人,而且患上失忆症,仿佛之前那个有点暴躁的坏脾气人格,从来没有在徐准面前出现过。换上到老师家学琴要穿的礼服,提上大提琴盒,从公寓台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徐准正靠在车外等他。等宋承走到面前,就伸手去接他的大提琴包,掂在手里量了量,问,“怎么这么沈?”宋承笑道,“主要是琴盒。”他笑的时候眼神没有避开徐准,而且背后刚好响起鸟叫声,四周庭院所种植的花木在a城二月回暖的天气里发出嫩芽,枝头几片绿叶,鲜亮欲燃。

徐准便不说话了,独自接过背包,绕路到车尾,把琴箱整个塞到后座。然后等开到学院面前,下了车,他也是率先拎上大提琴盒,一个人走在前面。

宋老师无事一身轻,与徐准隔了两步远,不紧不慢地在一旁跟着。他俩身高相差不多,都是一身素净得体的黑西装礼服,一前一后走在学院大道上,很有些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气势。绕过学校侧门,不时回头围观他们的学生和行人才渐渐少了。再往前,是几栋几十年前,国家分配给学院教职工居住的老房子。外表朴素甚至有些雕敝,可是一进门,就听见老式黑胶唱机播放的乐声,悠扬地传出来。

宋承到师兄家,跟随师母在业馀学习大提琴演奏这回事,徐准本来是不知道的。他们俩虽住在一块儿,可平素过得很独立。徐准下班后若不按时回家,打电话向宋承报备,宋承决不会仔细追问他到底去了哪里。同样的,宋承在日常工作生活中发生了什么琐事,也不会巨细无遗地向徐准汇报。以至於,在学了一个来月之后,徐准才注意到,书房的陈列柜旁,多了只一人来高的乐器。

此后徐准便积极主动申请,要每周接送宋承上下课。他要接便让他接吧,宋老师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一味清高,对己对人,没有必要地过度严苛,不通人情,令人感到难以接近。他现在,在和徐准相处的时候,也慢慢地琢磨透了,有时候,懂得接受别人的好意,亦是一种惜福。

苦恋的人才执迷於那种一往无前的牺牲,而真正的爱是良性的互动与交流,爱需要有给予,也需要有获得,这是被爱着的人,才能细细体会出的道理。

宋老师原本想,让徐准偶尔接送一两次,逗小徐同志开开心,也就够了。徐准工作这么忙的人,肯定不能坚持长久。没想到徐准还真就坚持下来,尤其把上课时间从周五下午调整到周日下午之后,徐准送他到老师家签到打卡,更是认真,一次也没有断过,从宋承上次进医院动结石手术那一阵开始,算下来,到如今,已经有一年多。一年多风雨无阻。师兄和师母家每周日下午有个沙龙,宋承在里边温室花房里练琴,徐准就在外面,陪前来的院士学者们聊天闲谈。他本来在a城高校圈子里知名度就高,那张脸又能当名片使,为了名正言顺地接送宋承上课,硬是厚着脸皮,和这帮学术界的老爷子们厮混,不到几星期就混熟了。

有时宋承到外间帮授课劳累的师母拿茶点,还能遇到有德高望重的老年学者,像对待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一样,招招手,亲切叫宋承过去问话,“你们家那个姓徐的小子呢,今天有没有和你一起过来?”都知道那个电影公司开得很好的姓徐的年轻人是他家的,而且问话的时候,言语平等,态度自然,没有丝毫歧视,或将他们看作异类。

宋承不是很张扬的人,不期望他和徐准的关系人尽皆知。可是他所求的,也不过如此。没有人人喊打,没有无端的侮辱和歧视,他和他所爱的人,都能站在阳光下,平静地接受来自别人的尊重和善意。宋承便觉得,自己这一生到这里,已经算是有所圆满。这个世界太黯淡了,对於内心有七彩斑斓的人来说,远远不够。所以人还是要靠自己,向上走。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应承担来自社会偏见和习俗的伤害,不能忍受底层贫瘠的生活环境,那么就要自己努力,不断晋升到更高的社会圈层,不断结识到更好的人。总有一些人的善意会向你敞开,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的生活里面,已经全部都是光亮。

宋承老师十分有涵养,在指点宋承学习大提琴的时候,不拘一格,将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截了选段出来,用来给宋承作练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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