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苏楠回上海的那天，丹歌有一场戏，没法送机。

在片场，时不时有人跑到丹歌面前，向她道谢。连续几个人对她道谢之后，丹歌心中有了猜测。

摄影的间隙，她抽空给苏楠去了个电话：“你给我们剧组的人送礼物了？用我的名义？”

“是啊，可贵了，花了我好多钱。你这个女主角可要好好拍戏啊，别让我的钱打水漂。”苏楠和丹歌说话时，总是一副欠揍的口吻。

听苏楠说，礼物分成了两个档次。

普通的片场人员拿到的是，三只经典色号的迪奥口红套装。而更为核心的剧组成员则是，一盒囊括了各大品牌的所有经典色号，所谓的全套款口红。

虽然苏楠没有明言，丹歌粗略的算算，杂七杂八加起来，笼统将近四五十万。

其实这次来北京，丹歌多少是有所感觉的。从导演对她格外的客气态度，再到时不时有人旁敲侧击地问她和上海这边的关系。

想想也是啊。她一个短视频起家，名不经传的小演员，突然接到了北京抛来的橄榄枝。抱着闯荡的心态来到北京，试镜之后，竟然就得到了女主角的出演机会。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顺利到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丹歌并不是傻的，也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里混。在苏州剧组里被人掴脸的屈辱，她仍旧记得清楚。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靠山，在这一行其实很难混出名堂。

想来这次女主角的机会，十有八/九也是得亏了苏楠。虽然一直拒绝着苏楠的帮助，可到头来苏楠还是帮了她，只是更为隐晦的给她提供资源。

丹歌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了，感动的同时，又懊恼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强大。

电话那头的苏楠似有所感，她站在候机室里不禁有些无措，想要开口安抚丹歌，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只好捧着手机，在窗户旁边来回挪着步子。

一瞥眼，窗外美景尽收眼底，苏楠惊得合不拢嘴。鹅毛般的大雪，在天空中静静地飘着舞着。

这是今年北京的头场雪，这般大的飞雪，对於从小生活在上海的苏楠来说，是难得一见的。

回过神，苏楠连忙对着电话说道：“丹歌，快看，下雪了。”

苏楠向来沈稳优雅，这样急切的模样是不多见的。丹歌几乎是下意识的快步来到室外，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果然下雪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地上已有些积雪。

“真美呐。”丹歌忍不住感慨着。一开口，嘴里的话便是化作白气，跟着一阵风散开。

丹歌想要说一些感谢的话，可无论怎么说都显得矫情。

犹豫了片刻，她对着电话那头的苏楠说道：“苏楠，你是我认识的美女里面最拿不出手的，也是我活到至今最讨厌的。”

苏楠什么没有说，却是握着手机，轻声笑出了声。

即便隔着电话，丹歌都能想象得出来，苏楠是如何弯弯着勾勒起的嘴角，眼眸里泛着的光又是怎样的明亮。关於苏楠的，她全部都能想象的出来。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不约而同的看着眼前雪景，虽然相隔甚远，却又似近在身旁。

不多时，丹歌这边该拍戏了。两人匆匆叮嘱了几句，便是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苏楠心中感慨万千，她再一次将视线投向窗外的白雪皑皑，眼神逐渐温柔。

最初和丹歌在一起，无非是自己在陈颜面前，故意为之的一句玩笑话。原本想试探一下陈颜的态度，却是没有想到一切都弄巧成拙，陈颜当真了，丹歌也当真了。

诚然，自己与丹歌之间的羁绊很深。两人之间，有着二人才知道的，那些丹歌不容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苏楠能感受的，到丹歌对她的依恋和爱慕。可自己究竟怎么看待这份感情，她却始终弄不清楚。

直到今天这一场大雪，她好似明白了。

夏目漱石把“我爱你”，用一句“今夜的月色真美”来表达，苏楠是看不明白的，只以为是文人矫情着的一句酸文醋语罢了。

真当轮到自己，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当她对着丹歌轻声道出一句“下雪了”的时候，苏楠突然有些懂了，那种急於和某个人分享所见所闻的心情。

今夜的月色真美，本以为是一个隐晦而又含蓄的表达，却不曾想过是这般的热切。

丹歌，快看，下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