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及是一片红莲之火。
滚滚烈焰汹涌翻腾,以铺天盖地之势吞噬着一切。一丝丝红莲花瓣炽烫灼人,似是从万丈之底的岩浆之中榨取而出的烈焰精魄,只要稍稍靠近就会化为无形飞灰。
而她,就在这片红莲烈焰中挨了整整三十天。
不行了……她用尽全部精神力支撑着自己,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实在支持不住了……
难道……会这样消失丶魂飞魄散?
不甘心……她不甘心这样消失,真的不甘心——
我还有仇……没有报!
她在红莲烈焰中精疲力竭,心中恨意汹涌怨毒,一度令她逐渐消散的神识重新凝聚振奋起来。可是时日久了,意识还是像遭遇风暴的沙塔一般,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在意识涣散的前一刻,她忽地涌起浓重的不甘与怨毒,声嘶力竭地厉声大吼:“为什么——”
为什么我被逼入绝境丶前程尽毁的时候没人理睬;生死一线丶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没人搭救;而当我怨气不散丶回来报覆时,偏偏就有人跳出来,以除恶扬善的名义要令我魂飞魄散?!
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神智已经恍惚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体正在被红莲烈焰一点一点所吞噬。
就在即将沦入万劫不覆之际,一阵古琴韵律悠悠然飘荡入耳,初时隐隐绰绰,若不凝神细听几乎分辨不出,继而琴音大作,铮铮然有金铁之声,纷披灿烂,戈矛纵横,一节一拍都贯注了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
她已经没有实质之体,然而抚琴之人在音律中贯入内劲,琴曲韵律竟似能直接震荡灵魂。原本已经昏昏然不知外物的神识陡然重新凝聚,怨毒的心绪逐渐被琴曲中中正浩然的气魄压下,却应和着曲中之意生出一股激荡愤慨,生生逼出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念,在烈焰灼烧中支持了下来。
八十一天,她在红莲炽焰中整整支撑了八十一天,其间几度几乎支持不下去,却又在元神消散的最后一刻,被琴曲重新拉了回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首让自己在红莲试炼中支持下去的琴曲,名叫《广陵散》。
当第八十一天的子时到来时,周身流动沸腾的烈焰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骨透心的冰寒冷意,似乎连灵魂都冻僵了。
那是黄泉之水,从九地之下的忘川中引出,是世间至阴至寒之物——
所谓冰火两重天,人世间最苦痛的折磨亦不过如此。
她在红莲烈焰中几乎涣散的灵魂被极致的冰冷寒气重新凝固起,原本已经消散的形体仿佛在烈焰中重新铸造出了实质,被寒气一催,好像连灵体也有了感官神经,生出一层密密的粟粒。
无边无际的黑暗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光线透入这个密封混沌的空间。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竭尽全力朝那道缝隙爬去——
在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她见到一张温润清隽的面容,看向她的目光悲悯而温柔……
师傅……师傅!
她倏尔坐起,一把抱住那张面容的主人,只觉得额上冷汗涔涔滚落,连睡衣都濡湿了。
师傅……师傅,如果连你都不要我了,那我真的就再无容身之处!
她把头贴在那个人胸口,听着胸膛里那颗心脏沈稳有力地跳动,原本急促不定的呼吸慢慢平覆下来,心跳逐渐稳定,和他保持着同样的频率。
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静静坐在床边,任由她抱着自己。
良久,林皓夜终於从梦魇带来的恍惚感中解脱出来,神智一恢覆清明,第一个感觉就是鼻端萦绕不绝的一股淡淡草药味。
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她眨眨眼,霍然反应过来自己抱的是谁,忙松开手,跟触电似的向后急退——
这回完了!她居然丶居然抱了那家夥……那个冷僻的跟万年冰山似的殷文!
一世英名……就这么毁於一旦啊!
她痛心疾首地腹诽着,说话的语气也有些讪讪:“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殷文伤得不轻,为了调养元气,波鸟特意开了药浴的方子,让他每晚都在热药汤中泡一个时辰。
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她居然就睡着了,还梦到了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以致灵台失守,做出这种行为!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好色的登徒子之流吧?
失策……真是太失策了!
她小心翼翼觑着殷文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