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丶绣花大盗(二)
花满楼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了。因为金九龄与谢凛本是来询问常漫天一些事情的,至於花满楼,则是来安慰他的。
谢凛来之前,金九龄与花满楼也刚到。现在人都已经齐了,金九龄自然就道:“常漫天,可否麻烦你再重覆一遍当日你见到绣花大盗之景?”
他的语气也十分平和从容,没有任何同情或者厌恶。
常漫天却冷冷道:“你们难道没有从我师兄那里听说过这些吗?”
他本是个十分爽气的人。但自从变成瞎子,他整个人都性情大变。这世界上的瞎子大多如此。他们比正常人缺少太多东西,甚至任何诧异丶鄙夷丶怜悯……有时候哪怕是关爱,也都像是剑刃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刺穿他们脆弱的心灵。
常漫天更是如此。他本有能力帮助更多的人,让更多人来依靠他,现在却只能忐忑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非但暴躁易怒,更是时常觉得恐惧。
哪怕现在面对能帮他的金九龄一行人,也没有任何好脸色。
花满楼笑了笑:“他人覆述,当然没有前辈亲自告诉我们来的具体详细。”
常漫天怒声恨道:“花满楼,你也是个瞎子。你应该知道,一个瞎子最不愿意回忆的,就是他瞎了时候!”
这话说的实在太不客气了,谢凛与金九龄几乎都下意识皱了眉头。谢凛脑中瞬间就转过七八句应对话语,差点就要讽刺回去了。
但花满楼还是微笑。他就像是没有听出对方语言中的利刺一样,平静且温和道:“但前辈也一定知道,现在唯一可以给我们提供线索的,也只有前辈。”
常漫天闻之,许久不语。
这个时候,常漫天冰冷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恐惧,他的身子也在发抖,抖得令人无法忽视。他似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人,那根可怕的针。针上还在滴血,鲜红的血,从他眼睛里流出来的血!
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但常漫天很快就克制了脸上表情。他死死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绣花大盗,我就算是死,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常漫天很快将当日场景再覆述了一遍。
他遇见的绣花大盗,是一个穿着紫红缎子大棉袄,脸上长着浓密胡子连脸都看不清楚的人。烈日炎炎之下,这个人就坐在路最中央,慢条斯理悠悠然然绣着花。这种天气,穿着单衫的人都是满头大汗,但这个人脸上反而连一粒汗珠子都没有。
他手里拿的,是一块红色绸缎。他在绸缎上绣的,是朵黑色牡丹。常漫天只粗看了几眼,便觉得他绣得倒也颇为精致漂亮。
他的声音也很奇怪,像是刻意压低了嗓子说的,温柔地令人毛骨悚然。
……
常漫天说完了这些特征,金九龄又追问道:“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你没有注意到的?”
常漫天冷笑:“我若是没有注意到,现在又岂能想得起来?”
金九龄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发现他方才问的那句确实是一句废话。
既是如此,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引人憎恶了。金九龄干脆利落起身,朝着常漫天抱了抱拳:“既是如此,我等也再叨扰,就此告辞。常兄,不出一月,我六扇门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常漫天冷笑:“哼。”
但金九龄已转身离开了。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是一月之内还他一个公道,就一定会在一月里给常漫天一个交代。
谢凛瞧了几眼金九龄的背影,见花满楼也是起身告辞,便也准备离去。
离去之前,花满楼道:“前辈,我当然知道一个瞎子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痛苦,多么难受的一件事情。实不相瞒,搬到这杭州百花楼,也是因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一个人真正独立。我不愿意别人处处让着我,帮助我,我不愿意别人把我当做个瞎子。”
“但是前辈,一个人能不能活的快乐,并不在於他是不是一个瞎子,而在於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前辈,有没有聆听过雪花飘落在屋顶的声音,有没有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假如一个人知道这些,那么他就算是个瞎子,也能活的很快乐。”
他说完这句话,方才与谢凛出门。
常漫天的表情终於变了。
他用右手抚摸自己的双眼,脸上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