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丶银钩赌坊(七)
丁香姨当然已经逃走了。
在听到阴童子说那副棺材是为陆小凤准备的时候,她大概就猜到他们误会了陆小凤,所以她的脸上才会那么惊恐,才会那么慌慌张张地逃走。她一定想不到,飞天玉虎居然也在附近。
她还活着吗?谢凛在思考这个问题。
倘若丁香姨还活着,就一定会继续找他们。以她性格看来,一定不会放弃罗刹牌。但倘若她死了,老屋的秘密,又还有谁知道呢?
丁香姨当然没死。她非但没死,还派人给陆小凤送了一封信,上面写了地点,落款是丁香姨。
她果然还想利用他们。
再见丁香姨时,谢凛本想说几句讽刺的话。但他已发现,丁香姨一直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忽然流下两行晶莹的泪珠。
然后,他们才注意到,棉被的下半截看起来竟是瘪的,好像根本就是空的。陆小凤豁然上前,一把掀起了棉被。
——丁香姨还是那么美,那么动人。但是她的双手和双脚,都已经不见了。
丁香姨睁开眼睛。
她动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凝视陆小凤,没有怨恨,只是充满了无可言语的悲伤。她轻轻道:“快走……”
是她叫他们来的,现在又为什么她又让他们快走?难道这也是飞天玉虎布下的一个陷阱?她和方玉香,是不是都在说谎?
谢凛没有说话,但他现在很清醒。
丁香姨现在变得这么惨,一则是时代背景特性,但最主要的却是她背着自己的丈夫偷汉子。不仅如此,还偷走了她丈夫的三十万两黄金。所以就算觉得飞天玉虎是个人渣,他也无法同情这个女人。更何况,先前利用陆小凤,现在又对陆小凤说这两个字,岂非正是在利用陆小凤的同情心?
谢凛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脸上并没有愤怒,只有不忍与感慨。
飞天玉虎是她的丈夫,自然有追回她的权力。可是他既然已经追回她,又为什么要用这种酷刑来惩罚一个女人呢?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原本亲近的人,为什么总要这般相互伤害对方?
陆小凤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默默将那张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盖了回去,然后搬了两个凳子,和谢凛坐到了丁香姨的床边:“他是不是要利用你抓我们?”
他显然也已想到丁香姨和方玉香话语间矛盾的地方,所以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很信任,而是想要留下来,静观其变。
谢凛满意地收回目光。
丁香姨却以为陆小凤是要留下来陪她渡过这一段人生中最悲痛的时刻,所以她的眼里除了悲伤,又有了很多感激:“你们一定知道了我的事情。”
陆小凤点点头。
丁香姨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拿那三十万两黄金
?”
陆小凤又点点头:“为了罗刹牌。”
丁香姨笑了,悲伤且凄凉:“她不应该把罗刹牌卖给贾乐山。”
富商贾乐山,谢凛也有所耳闻。但他并不知道,贾乐山昔年本是纵横四海的大海盗,连东洋侵寇都有受他统辖。后来他退下来,潜伏洗白了自己。
李霞早与贾乐山谈判过,连价钱都已谈妥。可是李霞惧怕贾乐山的心狠手辣,便相约在贾乐山势力未涉足丶李霞却万份熟悉的拉哈苏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因为丁香姨反对,所以李霞又对丁香姨说,只要她能凑到三十万两黄金,她就把罗刹牌卖给丁香姨。
陆小凤顿了顿,他看着丁香姨的眼睛,疑惑道:“你为什么要罗刹牌?”罗刹牌是罗刹教圣物,除了教主指定之人,任何人拿着都不可能平安无事。
丁香姨的脸色忽然变得很红润,她的眼眸瞬间亮地动人:“玉罗刹死了。就是在他儿子入关时,忽然暴毙身亡!”
很多年以前,早在玉罗刹开山立宗时就亲自定下一条天魔玉律:“我百年之后,将罗刹传给谁,谁就是本教的继任教主,若有人抗命不服,干刀万剐,毒蚁分尸,死后也必将水堕鬼狱,万劫不覆!”
所以为了追悼玉罗刹,也为了朝拜新教主,罗刹教上下一致决定,无论是谁,只要在明年正月初七带回罗刹牌,就是罗刹教新教主!
倘若丁香姨得到罗刹牌,那么天下名利尽在她的手中,飞天玉虎也绝对不敢再对她做任何报覆!所以就算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也绝不放弃这一想法。
因为一个人如果可以活着,那她就绝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