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们都去吃饭了,谢凛仔细翻看了桌上放着的图纸,将其中错误标注出来,便听到了许哲的声音:“呵,谢阁主。”
谢凛擡眸。
许哲正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
昨日与今日,许哲对待他的态度已是截然不同。他听到了许哲道:“谢阁主,本官一直很好奇你的来历,能否麻烦你再说一遍给本官听听?”
“许大人,”谢凛目中讥诮,并没有接话,而是说,“你是许家庶出的长子,现在所有权势皆是大人自己亲手挣来的。如若没有记错的话,许大人之所以年过二十尚未娶妻,是因为先前你的祖父过世了,於是大人自请守孝三年。”
许哲眯了眼,听他继续说。
但谢凛接下来只说了一句话:“如今三年已过,大人已出孝期。为子嗣着想,我想大人不应在流连杭州这片烟花之地,尽早回京成亲才是正道。”
许哲的脸色微微变了。
杭州丶回京,这四个字谢凛念得极慢而重,他听出了这几个字里的威胁之意。
他在杭州已满一年,并不像在京城脚下那般被束缚不敢放开手脚。事实上他私底下很不干净,非常会秘密去一些烟花之地接受一些小官们巴结,甚至从九月开始与盐帮也有所勾结。这段时间以权谋财之事他并未少做,不可能不留下证据。
也就不知道谢凛到底掌握多少了。
许哲没有必要同谢凛这样摸不清底细的人过不去,至少现在毫无必要。
於是他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习以为常的官方的丶形式化的笑容,同谢凛寒暄了几句表示明白,非常干脆地转头走了。
谢凛坐在位置上看了片刻。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因为很难猜测他会在人落难时袖手旁观抑或补上一刀。不过好在这家夥暂时还是喜形於色之徒,待何时长成一张不会变色的笑脸,才要真正提
防。
他这般想着,擡首凝视黑暗的房梁皱眉道:“陆小凤,你下来。”
寂静。
屋子里只有他的呼吸声,以及门外寒风呼啸的声音,完全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谢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回想着早上他吃着清汤面时候的表情,笑了:“你不是想吃东坡肉,西湖醋鱼?下来,我们现在去吃。”
於是下一瞬,他面前便空降了一个人:“走。”
“……”谢凛抚额,“跟了我这么多路就为了来看许哲一眼,你无不无聊?”
陆小凤抱胸睨视谢凛,呵呵笑。
他以前很不明白,老板娘明明也是深爱着朱停,为什么朱停还要那么紧张老板娘。现在他看着谢凛,终於体会到了一样的感情。
——这种想要将人藏在家里,永远不被任何人看到的,近乎扭曲的感情。
谢凛也懒得追问他对许哲的看法了,只是看着他的下半身,问,“跑了这一路不难受?”
陆小凤得意道:“我又不是跑来的。”
他当然不是跑来的,跑动之间牵扯到身后总要疼得龇牙咧嘴。所以他干脆裹了披风,坐在马车顶上迎着寒风一路飘来的。
“……”谢凛凝视陆小凤,面色很覆杂。他忍不住问自己:一年没见,陆小凤的脑子真的没出问题吗?
为什么他看起来变得更脑残了呢?
他是不是应该退货呢?
谢凛用微妙的眼神看着正在四处溜达观看图纸的陆小凤,脑子里忽然跳出了这个问题。
……昨晚都已经试用过了,今天再退货好像不大好。
算了,还是勉为其难收着吧。
陆小凤的抽风维持了三天。
三天之后,他好像变回了从前那个潇洒从容的陆小凤。有时候虽然还会看着谢凛傻笑,但总的来说,他已经不再犯蠢了。
年前五天的时候,谢凛邀请花满楼来黄金阁一叙。
黄金阁与百花楼距离很近,这一年他们也聚了很多次。虽然每次聚会皆要莫名其妙拐到陆小凤身上,引来谢凛沈默,但他与花满楼之间的感情倒是越来越不错了。
花满楼甫一踏入黄金阁,面上便有了一丝难以掩去的惊讶:“陆小凤?”
陆小凤笑了:“不愧是花满楼,尚未听人说话便已知晓是谁。”
花满楼也笑了:“还没进门就已经闻到了这浓得快把我的鼻子都熏坏了的酒气——阿凛可不会喝这么多酒。”
他与陆小凤相视而笑。
他们已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