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身上的衣服虽然换成了干的,但头发依旧潮湿,哪怕用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还是除不去渗透进发丝间的湿意。
九妹的脸不再苍白,反而红润起来,甚至红的发烫……她的烧又发上来了。
九妹抿了一口水,伴着喉间的痛感,将那一点点水咽下去,她靠在床头,喘着气,胸前一起一伏,仿佛刚才的举动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胡竟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递到九妹面前,“就着水吞下去。”
这张符纸有一股苦味,像是中药的味道,九妹嗅到符纸的气味,觉得舌根发涩,“这是什么?”
“治病用的。”胡竟将符纸折成小小的一片,塞进九妹的手中,“这符纸是用草药水浸泡过的,草药本体不易储存,浸泡过草药水的符纸不仅能保留大部份草药的成分,也方便携带。我们这些道士出门在外常常会备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九妹把符纸放进口中,就着温水往下咽,本以为过程会很痛苦,谁知道这张符纸入水即化,顺着水就这样顺畅的流过肿胀扁桃体,到胃里去了。
“有点苦。”九妹真心实意的点评。
胡竟:“药哪有不苦的。”
屋子里不大,唯一可以入座的椅子上堆满了杂物,看起来它对於九妹来说并没有发挥真正用途的价值。
角落里有一个半人高的柜子,人坐上去高度正合适。
柜门敞开,里面摆放着的哑神像露出了半张脸,一半在明一般在暗。
胡竟站地腿酸,不做他想,一脚把柜门踹上,就这样坐了上去。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哑神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胡竟道,“换个说法吧,你和哑神之间有什么渊源?”
九妹张开刚阖上的双眼,“哪有什么渊源。”
胡竟后仰,背靠在墙壁上,“这话我可不信。从我刚认识你开始,你就对哑神抱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信任感,就算有关他是罪魁祸首的证据我已经递到你面前了,你依旧如此。”
“你很亲近他,是发自内心的,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胡竟皱眉,“但有一点令我不解,我在你对他的亲近和信任中,总能发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恨。”
九妹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因为有病在身,眼瞳没什么光。
胡竟一直观察九妹,连她的一个眨眼都不曾放过,可依旧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叹了一口气,“我这样咄咄逼人是挺烦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过於泛滥的信任会惹祸上身,也许你觉得自己和哑神很亲近,但你又怎么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我也明白,哑神并不是非黑即白,算不上好但也不是绝对的坏,从何乙那件事就能看出来。”胡竟道。
“亲人吧。”九妹终於有了反应,她的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你对父母丶兄弟姐妹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对哑神就是什么样的。”
九妹又道:“我从没和你提过上辈子的事吧?”
……
九妹之前告诉过自己,上辈子作为周九的一切都该永远埋葬在泥土中,获得了新生以后,再回忆曾经的过往是不妥的,她该向前看。
“……就是这样。”九妹说,“我上辈子也是萨村人。”
她没有任何保留,将自己与哑神是如何相识以及自己是怎么死的一并脱口而出。
“难怪你当时看到尤十以后是那种态度。”胡竟喃喃道,“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把他带过来的。”
九妹否认,“你没错。”
她说:“我如今能放下一切多亏了你。如果尤十不死,我就会一直沈浸在过往的痛苦中无法自拔,现在的我才是真正获得了新生的。”
两人之间陷入沈默,胡竟的脑海里一直徘徊着九妹的过往,他也曾听说过在偏远的奉哑神为唯一神明的萨村推崇人祭,他和师傅一直以为是那种像嫁山神一样的形式。
有一种古老的糟粕是把年轻女子送进深山之中,美名其曰嫁山神。
萨村虽然地处偏远,但总归还是在当地政府的管控之内,再者村庄四周大部分都是平原,深山老林倒没有,顶多是些树木茂密的小丛林,经过除四害后,猛虎野兽也不多见了,那些女子不会没有活路可走。
因此,他和师傅便没有过多干涉,而是优先处理其他以神明之名行不轨之事的事情去了。
……可谁能想到,萨村的人祭竟然是如此残忍,胡竟觉得自责,也对包庇萨村的当地官府满怀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