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馀生
挡住那支羽箭的时候黎景行其实并没有多想。
他从来没有忘记这场比赛每个选手想要取得胜利的关键,他所扮演的越惜枝究竟会走到的结局是什么?
越惜枝,出身将门,傲气自然是不少的,从她对那女人施以重刑来看,仁慈怕也是缺的,怕是同古代那些女德女诫八竿子打不着。
她怀着一点少女情怀入了宫,心上人的爱意将她浇灌成了一朵雍容的牡丹,可心上人对将军府的骤然出手丶蓄谋已久一瞬间带走了她所有的柔软,她看清了这个镜花水月的心上人脚下踩着的累累尸骸。
他即将要将她满门填入这万人冢中。
她恨,恨所有的背叛,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即使明知她不过一枚棋子罢了。
而这枚棋子在她的鄙夷嘲讽中说出诛心之言,而后她会发现她以为的他人对将军府的背叛,其实她的父兄早已在信任的冰面上落下了第一锤,而背叛也不过是所有人对她的背叛。
她的父兄从未告诉过他们意图谋反,待她满怀期冀入宫后在最幸福的时候告诉撕开那比纸张还脆弱的虚假幸福,以她滔天的恨意为将军府在皇帝身边打下一颗钉子;
她的心上人,皇帝陛下,亲自来求娶她,叫她以为能成就一段敌后佳话丶白首同心,不过是揣着以她为质丶让她这个愚蠢的女人将他想要将军府知道的消息传递过去的主意。
他们这些满口“大局为重”“成就一番事业”的经天纬地的人物啊,鄙薄各种情谊至此,不由分说地将一切感情痛斥为“妇人之仁”丶“优柔寡断”丶“儿女私情”丶“愚蠢至极”,斥她为女流之辈,当真是好雄伟的一番气度。
可明明是他们背信弃义丶六亲不认丶利欲熏心,却偏要口口声声地将大义丶将事业挂在嘴上,就好似扯上这样一层幌子,他们人为财死丶勾心斗角的私欲就能从地狱直攀九重天,崇高地凌驾於所有人之上一样。
黎景行今早收到的消息,越惜枝的父兄要她里应外合,偷取宫内令牌,全篇冗杂之言,无一言是忧她如何脱身。
性情悍烈的越惜枝会如何做呢?
黎景行将她最美的凤袍嫁衣穿在身上,去往了战场中心。越惜枝的夫君和她的兄长看见了她,却全然不曾同她说一句话,在这权力的争夺漩涡中心,一个女人自然是最微不足道的。
於是他们分别彻底杀死了眷恋家人的女孩与爱意萌生的女人,只留下了一个心冷如铁的女魔头。
这天下女魔头并不在意。
於是黎景行为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送了她谋国篡位狼子野心的兄长一根毒针,送了她蛇蝎心肠机关算尽的夫君一把匕首。
她性情就是这般惊世骇俗的凶残,黎景行觉着自己只要再替她自刎一下大抵就差不多达成她所愿了。
除了那根飞来的羽箭。
电光石火之间,黎景行毫不犹豫,几乎是凭着本能挡到了闻知面前。通常来说这种沈浸式剧本黎景行这种共情型选手出戏短则半分钟,长则几天,可他这一挡脱离了越惜枝的人物设定,是完完全全地作为黎景行为闻知挡的,危急时刻,他的本能竟然能够瓦解固定的身体机制。
黎景行自己都有些茫然,他这样一个冷血动物,时时刻刻窥伺着试图将所有害他负他之人撕碎,竟然也会懂得奉献吗?
可随即巨大的晕眩将他席卷,闭上眼睛前他看到眼前这俊秀的年轻人几乎破碎的恐慌,那些茫然终究化为了一点担心与安心。
算了,随心而已,反正他这条鳏寡孤独的命向来十分硬,总比那软得像是一汪水的闻知抗造多了。
总该让他看看这个羽箭里到底包含着针对闻知的什么样的毒计。
监控室里,南映雪不无惋惜地看着黎景行登出时系统给出的综合评分85,叹了一口气:“都怪那支羽箭,位置也太正好了一些,否则让景景将对越惜时和皇帝的诅咒说完,念出她那诗,评分应当能上到95。”
“组长更是,直接用那柄匕首自尽了,直接把皇帝弄得ooc了,这才63分,怕是他从小到大都没考过这等分数。”
她习以为常地等着有人声音淡然地说些什么,可半响都没什么声音,她不由得转头,已经在代理组长上磨练得相当有大将之风的肖秋雯却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屏幕,将程序调了出来,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有些惊慌了。
“不,不对,出事了!”
南映雪几乎是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