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事
黎景行不知道闻知现在是什么神情,可能是被背叛的被欺骗的愤怒?可能是愧疚了这么久却被告知原来自己才是被遗弃的那个的啼笑皆非?
一向刀山火海都敢面不改色地平趟的黎景行竟然有些不敢看。
他手中抱着暖暖的水杯,冻死鬼一样地汲取着热量,可能一会儿闻知就不想理他了,自然也不会再有这种体贴了。
这样一想感觉杯子尚未凉,他的手指已然仿佛是凭空埋在了寒冬大雪中,只能机械地握着杯子。
“当年其实我是看着叔叔阿姨把你带走的,也是我事先主动请他们这样做的。”
黎景行这个人总是这样可恨,从来都不会让别人好过,总是要将所有事情摊开来说得明明白白,连个善意的谎言都不愿意讲,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小竹马,他甚至都不肯在这种久别重逢的时候哄一哄他或者押后再讲。
闻知的声音有些压抑的喑哑:“为什么?”
当年他的外公卫铭修去世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人在暗处窥探他们母子了,只不过当时卫铭修和卫琳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丶不相往来很久了。
和那些仍然在潜逃中的科学家们相比,他们两个孤儿寡母无疑是极不可能和卫宁计划有关的。
最重要的是,有黎桦在这儿,卫琳和黎景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恨不得吃了什么都要一个米粒一个米粒地监视,锐锋派和创世组织怎么会把这两只小蚂蚁放在眼中?
直到四年后,当初四散奔逃的科学家们要么被捉回戕害丶要么直接叛变丶要么销声匿迹,赶尽杀绝的刽子手们得到了一个说不上准确的消息。
与此同时,被锐锋派放弃了很久的黎桦终於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因为没有了保护伞,在硬核的证据面前被判了刑。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注定的因果一样,数条明暗交织的线汇聚到了一点。
有人透露出卫铭修曾经疑似和女儿还有联系,黎桦入狱似乎更佐证了黎景行深藏不露丶心机深沈,而意图对黎景行先下手为强的锐锋派竟然罕见地吃了亏,他们在动手的过程中被从天而降的一队神秘人所阻,铩羽而归。
黎景行放学回家看到了早就等着他的周辰儒,闻知险些被抓去,凭着对方的轻视丶他自己跟着黎景行走街串巷打群架的经验以及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好有大货车侧翻的狗屎运侥幸逃脱。
对於周辰儒的到来和身份,黎景行并不意外,只是在周辰儒提出要带他离开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动。
他毕竟还是个稚嫩的少年,周辰儒只是打眼一看便明白了。
“你好像很舍不得你的那个朋友。”
不过只是一个朋友而已,周辰儒八风不动地饮了口自己带过来的茶,毫无波澜地想着。
到他这个岁数,半生风雨,在锐锋派骤然发难和为期三年多的追捕之下仍然安然自若,游刃有馀,首先他就不会是一个能够轻易信任别人的人。
战友都会背叛情义,否则他现在也没必要出现在这里要接走黎景行了,更何况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过家家一样的友情呢?
他连如何将黎景行劝离都想好了,毕竟他还是卫铭修的血脉,废话几句也无妨,周辰儒对他还是有那么点因卫铭修而起的耐心的。
可出乎他的意料,黎景行很快说道:“不会。”
即使他的指甲都深深地嵌入了手掌,他的声音都没有一丝颤抖,好似冰冷无情一般。
周辰儒第一次正眼看了看这个识时务得未免太快了的孩子,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不过他若不这样快的否认,倒还不能证明他真的对这个朋友不一般,这可不大合适。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脑海中在想什么。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你和我走,对你那个邻居来说才是最好的。”
黎景行怎么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当即险些撞翻了茶几:“他怎么样了?”
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周辰儒不紧不慢:“刚才我的人顺手帮了一下他,他暂且没事,不过下一次可就说不好了,只要你还在他左右。”
从卫琳离世后,黎景行便没有逃避过什么,此刻自然也知道周辰儒的话是事实,自己无从反驳。
他们注定有缘无分,他甚至生出一种啼笑皆非之感,命运可真他大爷的是个贴心的东西,知道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索性直接帮他快刀斩乱麻,省下了在肮脏的欲望与良心中左右挣扎的麻烦。
只要做了这个决定,终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