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於无可逃避，可却知道在当时的那种情境下，闻晓风无能为力，黎景行也同样能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周全的安排。

因为没有误会，因为心知肚明，所以问出口的也只能是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问什么的“为什么”。

像是在问黎景行，也像是在问命运这个傻逼。

“因为我懦弱不堪，不敢和你分说清楚。”

怕亲眼看到你痛苦伤心我就不愿意放你走了，更怕从你眼中看到认识我而给家人带来危险的后悔。

这样不告而别，我和你见的最后一面就是那个朦胧的告白了，就能不知道你得知真相后的难过，就能卑劣地借着这点回忆苟活。

黎景行用短短的几瞬将那些曾经几乎让他椎心泣血的事回顾了一遍，少年时代他连当面和闻知真正的告别都不敢，如今倒是敢直言不讳，这是否也算是一种另类的长进？

行到此处，大概是终於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到了闻知手上，黎景行“听候发落”，无论闻知是恨了他的无情无义想和他一刀两断，还是心软放不下想和他重续前缘，都由着小知。

黎景行靠在床头上，整个人是流淌在床上的，像是没有支撑，看起来竟像是被剥去了蚌壳的脆弱的软肉一样。

在过去的这些年中，他时时刻刻不敢收起爪牙，从未有过这样缴械投降丶任凭处置的时候。

所以闻知一眼望过去，看到黎景行的眼中，一瞬间便轻易捕捉到了他种种由爱而生的忧怖，仿佛将黎景行这一生仅有的一点念想都看尽了，一时间竟禁不住油然生出种感同身受的心酸来。

“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来得及同你说，”偏偏此时黎景行浅浅地笑了一下，像是终於能将什么一直藏着的东西说出来，“当年其实是我先对你生出不轨之心的。这些年我不择手段丶机关算尽，唯独有一处还算净土，便是从始至终待你之心不变。”

“晓风，小知，从来都不是你来追我，而是无论何时，无论我是否有记忆，我都会忍不住被你吸引，为你心甘情愿沦陷。”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忐忑，不知是否是自作多情却仍然把自己唯一的弱点交了出去：“当年是景行哥哥欠你一声知会丶欠你一句解释，欠你七年年华，无论你现在知晓后是否还愿意喜欢我，我待你之心此生不变。”

他脸色苍白，叫人见之不忍，此刻笑起来却平白添了几分气色，便当真如那漫天雪色中在枝丫之上盛放的红梅，高洁却又妖异，直教人神魂颠倒，色授魂与。

闻知听到了自己心头那一点意志相当不坚定的冰层层层碎裂的声音，一种宿命感笼罩在了他的心头，这辈子，兜兜转转，他都不可能能逃得过这个人了。

那些被欺瞒丶被抛弃丶身不由己的愤怒与痛苦，紧抓着不放，非要找一个同样身不由己还要竭尽所能护他周全的人算账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自己还是这样的爱着这个人，哪怕看到他卸去一身甲胄俯首认错心尖都疼得不行，这个人不应该这样的卑微，就算是落到尘埃之中他都该是那个一身疏狂的模样，至死不悔。

可他属於恋爱中人的脑回路却同样引吭高歌，但凡心有所属之人，总是希望自己在意的那个人对自己有着旁人不及的特殊。

那宛如温泉一样舒适的通感告诉着他内心的雀跃。

他胸口堆积了七年的郁郁便倏然去净了，而直到散尽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不怨的，可这些怨也不过是听到这人亲口说一句“对不起”说一句“我心里有你”便能烟消云散的。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谁，从医学角度来讲应当不能是黎景行，只是他整个人已经被扣在了闻知怀里。

清苦的医药味丶鲜滑的鱼汤味不由分说地交织在一起。

闻知的唇竟然比黎景行还要干涩，不得章法地撞了上去，带着经年百感交集的炙热气息瞬间压过了他身上香醇的汤味，似乎要将黎景行烧化在自己怀中似的，黎景行苍白的脸色仿佛也蒸腾起了一片红霞。

黎景行的嘴唇险些被他撞出一条口子来，又疼又麻，甚至已经隐隐感觉到有淡淡的血腥味，却不知怎的让黎景行更感觉到刺激与兴奋。

他这一生与痛苦相伴而生，现在便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从痛苦中汲取快乐。

比起闻知这种连临时抱佛脚都欠佳的差等生，黎景行理论知识丰富，虽然也是头一回实践却半点不露怯，那副向来都胸有成竹的模样竟然这时候也没破功。

“来，宝贝儿，别那么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