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现在，他的讥诮似乎也是淡淡的，像是在网上发表看法但并无实际联系的批评家，闻知却感觉出了他几乎和那时一样的状态。

如果何嘉肃只是单纯地因为懦弱迟疑没有支援卫宁计划，黎景行并不会因此产生怒意，毕竟谁也没有责任一定要支持什么，黎景行向来厌恶道德绑架，自己也更加不会这样做。

闻知觉得按照常理来说黎景行甚至会庆幸他们躲过此劫，因为他尊重生命，希望尽可能减少无谓的牺牲。

那么现在黎景行的怒火与杀意从何而来？

黎景行却没再说下去，只是回首望了望已在远方的畅兴大楼，略带讽意地说道：“希望这十万条生命能真的触动何萧霖的良心吧。”

触动良心？

闻知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

他剩下的话湮灭在黎景行擡起来轻轻制止他的指尖，黎景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沈郁地看向初升朝阳。

“可如果他通知了何嘉肃呢？”

“无妨，”黎景行轻轻捏着他的后颈安抚他过激的心跳，“自从何萧靖加入军中与何嘉肃争夺话语权，她的优势便在一步步扩大，而何家最终也重新加入了和稳派。”

“何萧霖刚才留下你，你出现时气喘吁吁，明显是操控了大型仪器，想来就是向何萧靖方面架构最新型的模拟投影会面了吧。”

闻知显然是已经见过黎景行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人已经麻木了，机械地点了点头。

这种模拟投影会面技术现在还处在幼生期，需要发起方接通信号后通过大型模拟投影设备将发起方这一方的环境投影到拥有密钥的接受方的接收器——一副特制眼镜之上，这样在接收者眼前便会出现发起方所处的环境。

因为处於幼生期，实际作用相当鸡肋，但它可以继续发展的几条分支比如将信息直接传达到接受方的视网膜神经上的军事特工信息传达方向或者说多方模拟投影会谈节省大型国际国内会议时间地点的提高社会效率方向等等都具有极大的价值。

而现阶段这条鸡肋最大的优点是几乎绝对不可破解的安全性。

这就是方才何萧霖借助该技术将这些资料给他姐看的原因。

黎景行不急不缓地说道：“何萧靖杀伐决断，几乎熔铸了她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的优点，不像是她这个磨磨唧唧优柔寡断拎不清的弟弟。”

闻知：“……”他发现他家景哥哥是碰到机会就要损何萧霖一遍。

“只要何萧靖知道了，就会立刻着手将她父亲手里的实权全数剥夺，同时以最快速度重新彻查锐锋派与创世组织。只要何萧霖别犯浑，犯谁弱帮谁的毛病，何家的办事效率和缜密度就都能改头换面。”

闻知再无他言，除了呱唧呱唧无法表达自己的震撼。

这是个人能达到的借力打力算无遗策的最高境界了吧，如果是特工恐怕也是顶级特工的素养了吧，如何能不叫人仰望丶心中震荡？

可这样的顶级素养又是如何得来的？

这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宁愿黎景行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资质，这样的神鬼莫测。

黎景行可以一直像初中那样目下无尘，闻知仍然是得过且过的中等生，时刻缠着不耐烦的黎景行，当他的小尾巴。

想来黎景行还是会很优秀，还会是别人家的孩子，甚至会让爸妈念叨几句。他就会跑去卫姨身后，卫姨会笑呵呵地和他父母聊天，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拐带黎景行。

他们会这样寻常地长大，然后慌乱地发觉自己的心意，或是主动出柜，或是被火眼金睛的长辈们发觉不对。

可能会顺理成章，可能会鸡飞狗跳，但总归是看着长大的猪拱了自己家的白菜，最后纵容的长辈们还是会乐呵呵地当亲家。

没有什么卫宁计划，黎景行不会选择娱乐圈这种是非之地，他们会是蕓蕓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或许还能等到同性婚姻法通过，等不到也没有关系，他们的关系从来不靠那张代表别人认同的纸来维系。

他们会就这样度过几十年岁月，成为两个小老头。听说人老了脾气就会固执，他们两个可能会经常吵架，可吵着吵着可能连为什么吵都不知道了，最后大概还是自己先服个软。他对黎景行总是没办法的。

生同衾死同穴，这一辈子会是多么普通而美好啊。

“想什么呢？被你景哥哥我震撼到了？不要太崇拜哥了。”

还真是臭屁，闻知眨了眨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