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警察
苏父苏母在太阳快落山时才赶到医院。面对等了他们半天, 怒气冲冲的学生家长,苏父主动迎来上去。
苏母陪着笑,穿过人群, 看着坐在长椅上小小的儿子,手刚擡起来, 覆而放下去。
两人在来的路上简单聊过,患有残疾更容易被人同情宽容的苏父去谈赔偿求和解, 苏母则拿个态度,当着家长们的面教训一顿苏定修。
可是一看到小孩头上蒙着纱布, 木木呆呆的可怜样,母亲的手,就怎么也打不下去。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苏母把眼睛一瞪, 只能在口头上叫骂起来。她的手拧住苏定修的耳朵,似乎很使力。
“来抽根烟,抽个烟, 消消火消消火。”
苏父掏出一包软中华, 四处散发。遇到不抽烟的人, 他也硬塞,还是说是带回家试试。
作为80年代末期才开放购买的曾特供烟, 中华对现在的人来说是一种硬通货。这不仅贵,还代表着某种“关系”。在他们的印象里,这是大人物才能抽得起的好烟。
不少人接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别在耳朵后面,看向苏父的眼神友善许多。
之前那个愤怒上头, 声称要打死苏定修的壮汉, 也不阴不阳地接了过来。
苏父递到青年时,手里还剩最后半包。他动作顿住, 忽然笑了,将那半包烟全塞青年手里,真诚许多:“谢谢这位小兄弟。”
青年莫名其妙,还以为有谁跟苏父说过他刚才为苏定修出头的事,连忙摆手说:“害,小事情,一码归一码,你可别拿这个贿赂我啊。我跟你说,我弟头上老大一个口了,这不是能轻易过去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担心自家孩子嘛。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感激你。我能闻到,你身上有我儿子的味道。”
青年眼神变得怪异,似乎是不明白他身上什么时候有苏定修的味道了?
苟黄萱却能听明白,苏父的天眼瞎了,但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一些虚无的线。他大约是通过近距离接触,发现青年身上有着与苏定修相关的残留因果。
善因结善果,闻起来大约就是甜甜的,让人心情舒畅。
“我也不抽烟啊,这个……”
青年极其小声地嘀咕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他怕自己要是说出来,会被苏父误会,便收下了。
现场气氛缓和下来,那就要开始谈正事。医院还有其他人,不是吵架争论的地。
装模作样的苏母领走耳朵通红的苏定修,先离开了医院。
月牙初升,挂在天边的一侧,遥遥望着世间万物。小孩牵着母亲的手,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
过了半天,他才道:“妈妈,这件事会有个什么样的结果?你有没有跟老师说,是他们先打我的。”
苏母很想把老师的话一比一还给苏定修,又忍住了。她叹气:“我说了,但是…崽啊,不是妈妈说你,你也太冲动了。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现在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愿意为我们说话的人。大约,这钱是非赔不可了。”
“看你爸爸怎么跟他们谈吧,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如果能少赔一点。儿子,你就低头认个错吧。说几句对不起,把腰弯一弯,忍忍就过去了。”
“不行!”
苏定修猛然擡头,有些委屈,
“我知道我不该动手的,我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但是…但是………如果我要给他们道歉,他们也必须向我道歉!他们把我推地上骂我,还…还用脚踢我的眼睛!我也受伤了,护士姐姐也在为我包扎,为什么那些人看不到呢?”
“没有人承认。”苏母黯然道,“他们只说是你先动的手。他们说你的伤是他们为了还手打的。这么多人对一个人,儿子,妈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是老师不相信,他们也咬死了。”
“咱家经不起折腾了,按你爸的意思,低个头吧。”
苏定修终于哭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讨厌爸爸妈t妈,却又不是真的讨厌。他讨厌过于弱小的自己,连是否要坚持一个公道都被大人掌握。
月牙藏进了乌云后面,不再照澈这世间万物。小小的人儿走在街上,与母亲脚靠脚,心却冻进了寒冰之中。
苟黄萱望天上看着,感叹道:“为人子女不易,做父母亦难。”
苏母带着苏定修去吃了拌饭与瓦罐汤,晚上早早就洗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