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患得患失

甘之如饴。

秦瑾昭垂下眼眸, 无声咀嚼着这四个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一别三年，颂徵好似变了，又好似一点也不曾变过。

秦瑾昭突然觉着自己有些看不透她。

她一直保护着的鱼, 似乎已经不再需要她的保护了。

想来也是，若颂徵真的懵懂如稚子, 便不会在进京时将伢子一行人耍得团团转了。

南海初见时，她就见识过鲛人骨子里的野性, 稚嫩的眉眼桀骜不逊, 指刃锋锐，一身本事通天，或许这才是颂徵的真实面目，毕竟她有嚣张丶自傲的底气。

颂徵说甘之如饴。

想来她是不在乎所谓这些徒有虚表的名利。

金色的桂花雨又下了起来。

簌簌花落声中，细碎的桂花环绕两人周身，随之漫天飞舞, 萦起一股朦胧感，让人辨不清虚实。

微风拂面, 发丝随风轻舞, 柔和的曦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到了秦瑾昭身上，精致的眉眼染上柔色, 为清冷的脸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

风消雨渐歇, 那双湛蓝的眼瞳遥遥望过来，透着快溢出的含情之色，撞如眼中后，恍若春日里缠绵的雨丝, 落入平静湖面, 引得层层涟漪开始荡漾。

“你不必觉得愧欠。”秦瑾昭如是开口，“更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颂徵自嘲地笑了声, 嗓音染上沙哑，像孤傲的月落入尘埃，不知所措：“锦意，你误会了。”

“我是觉着愧欠不假。但我所做的也并不是在弥补什么。”许是气氛尚佳，颂徵轻叹口气，难得说了许多，“三年前我虽长居公主府内，可还是听闻不少同你有关的流言，以及那位宋铖，宋小将军……”

“后无奈回族，我本以为三日便能回来，却不知竟已过三年。”

顿了几息，颂徵晃了晃脑袋，眸色覆杂迷离：“令我手足无措的还有一事。族内长老补全了我的传承，却告知我有一血脉流落在外。”

“那时父母已知我逆鳞与…皆不在身，而在我的记忆中，我同你并未有过肌肤之亲。”吸了吸鼻子，颂徵笑得苦涩，“是以，我竟也怀疑是否曾辜* 负过一位姑娘。”

“我们一行从南海归京，便在沿途调查此事。”

眉心微皱，秦瑾昭沈声问了一个让颂徵出乎意外的问题：“三日？鲛族不在人界？”

颂徵伸出手指了指头顶之上的苍穹。

秦瑾昭了然，眼底闪过抹覆杂之色：“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在颂徵看来，她不过离开了短短三日，可人界已是三年过去。

唇瓣紧抿，颂徵做了个吞咽动作，极轻地应了一声：“确实如此。”

“那你此次回来，是想带走绥安？”秦瑾昭冷不防笑了，语气也变得冷冰冰的。

晴空万里，却突升起几分冷意，宛如北方大雪纷飞的寒冬时节，霜雪携着寒风迎面而来，吹在人身上，泛着彻骨的寒意。

“是，也不是。”颂徵并不想骗秦瑾昭，氤氲着浅薄雾气的蓝眸满怀情意地看着她，“锦意，这一路上我听到太多，也知晓这些流言落入耳中是何种滋味，如此种种，断不该你一人承受。”

“呵。”秦瑾昭眼眸微微眯起，眼底透着几分凉薄，“绥安你可以带走，但并非现下。”

瞳眸微睁，颂徵突然拉住秦瑾昭的手腕，急切解释道：“锦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知晓我有血脉遗失在外那一刻，我是极为排斥的，因着，早在很久之前，我所认定的伴侣就只有你。”

“可在知晓绥安是你我孩子后，我心中只剩庆幸和道不尽的欣喜。”

秦瑾昭面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三分，清冷冷的眼内闪着讥诮：“庆幸？”

这两字在秦瑾昭听来何其讽刺，颂徵为何会觉着庆幸，是庆幸绥安是她的孩子？亦或者是庆幸此行她如此顺利便寻到了遗落在外的血脉？

“嗯。庆幸。”颂徵颔首，神情真挚，“我庆幸绥安是你我的孩子，更庆幸并未辜负别的姑娘，亦庆幸未做过对不住你的事。”

“……”秦瑾昭用力摁了摁眉心，听不出是何语气，“绥安传承不全，她会同你回族的。”

“锦意——”颂徵还欲说些什么，被秦瑾昭擡手打断。

“阿徵。”

颂徵有一瞬的晃神。

自进京起，锦意从未如此唤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