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内耗,这簇火苗就会轻轻地烫一烫它,提醒她,她已经做得很好,作为一名足够幸运的人类,不去自怨自艾就是一项小小的美德——当然,这是她个人的理解,假如夸张了一点点,那就夸张一点点吧。
她生长在温室里,但她努力朝外面走,走了很久,走得很努力。
她学会了很多事,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宽容,接受了自己也许永远走不出去的事实,不再为此纠结或伤心。她接受了原来家人会以“为你好”的名义而欺瞒你,而你只能伤感地站在对方的墓地前,心想爷爷你要是还在的话,得烧好多条大黄鱼我才能原谅你。
她也接受了真心不一定换来真心,好好对待的前男友狠狠骗了她一场,用上等人的傲慢狠狠教训了她,让她明白拥有特权而不自知的人能有多高高在上丶多伤人。
没关系,她都接受了,并且还从中汲取教训丶反哺自己。
但是。
但是,为什么连乔逢雪也在骗她?
那天傍晚,商挽琴带着一身尘土,楞楞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β站的‘不想回家过年’是不是你?”她问,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没有吃惊,也没有逃避,只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她,最后点了点头,说:“是我。”
是他。真的是他。
点燃那簇火苗的人是他,当年第一次触动她懵懂心弦的人是他,让她体会到失恋而不自知的苦涩的人是他,在医院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人是他,和她一起讨论游戏丶开心大笑的人是他,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饭还要老老实实洗碗的人是他,和她肩并肩在岩石下看雨丶各自捂着脸哭一场的人是他。
现在他抱着她固执要去救下的狗,同样一身狼狈,面带悲哀地站在原地,那样堪称决绝的神情仿佛在经历一场审判,而他逃避了很久,终于决定不再逃避。
“什么……嘛。”
她听见自己出声,感到嘴唇在颤抖。
“你这副样子是……算什么,主动就义吗?”她居然发出一声笑,“这到底算什么,所以现在一切都交给我来决定了?我甚至不能怪你瞒着我,因为你已经坦白了——你是什么甩锅怪吗?”
为什么不干脆一直瞒下去呢?她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个念头。为什么不一直瞒下去,假装这件事从未发生?反正也到这一步了,假装过去的阴影从不存在丶假装自己从没犯过错,就这么高高兴兴地沿着越来越明确的道路前行,不是更轻松吗?
她已经开始轻松了,她已经开始高兴了,她拍照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脸,看见笑容和闪闪发光的眼睛,她还偷偷拍了他,本来只是玩笑,却在翻照片时发觉他有一双太过温柔专注的眼睛。
这些也都是假的吗?
如果都是假的,什么才是真的?
这是他给她的最新一课吗?继李凭风之后,他也要用行动告诉她,亲近的人永远有你想不到的另一面?
非得这样吗?人非得这么覆杂吗?爸爸说的真诚到底是什么,就是在某一时刻突然意识到只有自己愚蠢吗?
她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什么样,但他好像被吓到了。他怀里的小狗也感觉到了,发出了不安的呜咽。
小狗让她回过神。
“……上车吧,先去医院。”她说。
车辆解锁,车灯亮起,她抱着狗坐在副驾驶,眼角馀光看见他的动作,他的手指像在颤抖,但又像很稳。车厢内都是沈默。
车启动。
他们渐渐离开山林,离开寂静的自然的夜色,进入城市的流光里。天空也亮了,光污染让城市更迷离也更繁华,人类的工业侵占了夜晚的沈寂,像某种异化的隐喻。
她注视着这片异化的景色,渐渐平静下来。
“详细地说一下吧。”她的声音打破沈默,“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吧。”
他喉头滚动,片刻的滞涩后,他发出沙哑的声音。
“好。”
他开始讲述。
*
第二天,商挽琴按照预期出发,回了x市。奶奶说她不走了,暂时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爸妈送她,接着他们又要各自忙碌去。
如太阳照常升起,生活也照常展开。
出发前,家人往门口看了好几次,终于装作不经意地问她:“逢雪不来啊?还以为他要来送你。”
商挽琴啃着一个苹果,没精打采地说:“他有事嘛,又不是学生,哪儿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