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

雨水落到周建设的嘴角，咸涩的味道让他想起自己连续加班到凌晨的日子。

为了项目上线，他曾经三天三夜没回过家。

为了争取晋升，他主动接受没人想做的烫手山芋。

为了保住工作，他在裁员风声刚起的时候就主动加班，接受了外派调遣。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还是被裁了。

这不是一个仅靠努力就可以成功的时代了。

周建设在天桥上恍若孤魂野鬼般摇摇晃晃。

突然，桥墩上贴着的小广告吸引了周建设的注意——

“高额意外险，即刻生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不断运转。

如果...如果他自杀，假装是人身意外...

是不是有机会能够还清房贷，支付女儿一首以来的学费，还能让父亲继续接受治疗？

以他一个人的性命，换一家人的安稳。

周建设觉得这倒是很公平。

他拿出手机开始疯狂查找自己之前购买的人身意外险的赔付额度。

就在这时，对面大厦的巨型LED屏幕突然亮起。

路向南的笑脸在雨夜中格外明亮。

这是沪城日化的代言广告，19岁的她洋溢着独特的活力与朝气。

周建设稍稍有点恍惚，他记得这个女孩，他陪自己老婆孩子的时候看过她主演的《大杂院》，似乎他的女儿周薇薇还特别喜欢这位演员。

“小薇今年12岁了，再过几年...”

“她也该是这般美好的年纪了...”

“我还看得到吗？”

漂泊的大雨并不能回答周建设的问题，但这样一个忽如其来的念头像一束光一样，刺破了他心中的黑暗。

他稍微清醒了些。

“人生来就不是为了打败的，人能够被毁灭，但不能够被打败”。①

口袋里，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周建设拿出一看，是之前公司技术总监的名字。

他不是前几年就离职到其他公司了吗？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周建设瑟瑟缩缩地按下接听键。

“嘿，老周！总算联系上你了！”

“我听老刘说你离职了，你看，这不是正好赶巧了嘛！”

“我们这边正好有个架构师的职位空缺，一首招不到满意的，薪资比你之前要高30％左右，你感兴趣吗？”

周建设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力擦了一把脸。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那应该是雨水吧。

“真...真的吗？”

对面那头的人真诚又自然。

“那当然了，咱们都是老同事了，你的能力，我再清楚不过。”

“我薇信给你发了我新公司的地址，明天你过来，我给你介绍我们领导，正好一起聊一聊。”

挂断电话，周建设站在雨中久久未动。

对面的LED屏幕早己切换到其他广告，但路向南的笑容似乎一首留在他的心尖。

约莫过了五分钟，等到周建设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

他抬头一看。

雨停了。

“喂，老婆，不好意思，刚才跟一个老同事聊天聊开心了，没接到电话。”

“啊？你怎么还单独给我做玉米排骨汤呀？不是说好的今晚做小薇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吗？”

“老婆，谢谢你，一首陪在我身边...”

“好，我马上回来。”

“我们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①出自《老人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