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给人涂药,朝晕下手非常小心翼翼,涂两下就要问疼不疼,宿岐每次都是摇头。
朝晕涂着涂着,就恨得牙痒痒:“刚才就应该揍那丫的一拳的!便宜他了!气死我了!”
刚才的事又在眼前过了一遍,宿岐倏地沉默了,他深邃的眉眼细细地凝睇她,感受到了一种沉重。
他走了之后,她会受委屈吗?她会再这样被人泼吗?届时,还会有人挡在她身前吗?
宿岐现在压根没有考虑过截停死亡的可能,但是确实开始有一般人会有的惆怅和顾虑了。
死不能变,那还有什么是能变的?
他忽然沉默下去,在朝晕停顿的一瞬间,冷静地插话:“小姐,今天的事,你冲动了。”
捏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
宿岐隐隐感受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对,不是自己心里想的,但是他还是要继续说:“不论如何,面对一个在各方面都占优势的成年男性,你都不应该贸然攻击他。如若他一时间恼羞成怒,你无法计量后果。你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话说得实在生硬,没有一丝感情,全都是客观、还是客观,听了让人火大。
其实宿岐没有说完,但是他精密的大脑己经宕机了,因为他看到朝晕的抬眸,看到她溢满气愤、以及说不出来的委屈的眸子。
他的心立刻被一根细线吊起来、勒起来,像是痛苦的自缢,让他不由得弯了一点腰。
朝晕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把棉签放在桌子上,垂着眸子,轻轻牵动了下唇角:“真冷静,真是冷静。”
她的语气没有波澜,却听得宿岐有种异样的心惊:“他先说我的,我不能骂回去吗?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好了,你觉得我现在想听吗?你觉得我不知道吗?我二十多年都这么过来的,做着你说的对的事,那你觉得我开心吗?我过得难受得要死。”
“正确比开心更重要吗?”
“我给你上药,你说这些话,你要我怎么回答?”
朝晕一抹眼,“噌”得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回自己的房间:“我不仅要这么做,我还要讨厌你——讨厌你!”
宿岐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凉掉的咖啡贴在背上,如心绪一般冰凉、一般慌乱、一般浓稠与苦涩。
小姐——
你的眼睛,为什么红了?
小姐——
不要讨厌我。
在我死之前,不要讨厌我。